小衙内内心无比震撼，不同于尤世功战死后，明朝给予优厚抚恤和高度认可。

从萨尔浒到沈阳陷落，唯一屡立战功的贺世贤将军，直到明朝灭亡，都没有得到朝廷的恢复名誉和盖棺论定。

“大哥掩护我们逃出生天，原本希望能给贺家留点血脉。结果被锦衣卫和文官老爷们轮番审问。”

“看，这就是他们酷刑逼供的结果。”

贺一龙和贺锦脱下衣服，露出一身恐怖的疤痕。

“他们逼我俩，指认我大哥私通贱奴，沈阳之战是诈死诈输，实际却投靠贱奴。”

“我俩宁死不从，就被他们以战场脱逃的罪名，在刑部大狱，羁押了两年。”

“还是你三叔尤世禄，花了大价钱，才把我俩保出来。”

“那时候，我们真没想过当流寇土匪啊。全都一心一意跟着你三叔，就想着报仇雪恨，给你大舅求个公平公道。”

“我们不在乎什么抚恤金或者虚衔荣誉，但树要皮，人要脸。贺家没有叛徒，我大哥贺世贤是大明征战而死。”贺一龙几乎声嘶力竭。

“结果呢？孙承宗那个大废物，把精良装备优先供给辽东军队不说了，竟然在天启五年，把你三叔和王世钦将军，连同我们西北军1.7万人，就地裁撤。”

“小忠啊，咱尤贺两家为大明，当了两百多年的兵，除了刀头舔血，啥都不会。”

“你三叔和王将军也是靠俸禄过日子，怎么可能养活一万多人。”

“我告诉你，第一批陕西流寇，是从萨尔浒逃回来的老兵。他们衣食无着，处处被歧视、被侮辱。尤其是杜松大帅，人都战死了，还要背黑锅。兄弟们咽不下这口气。”

“陕西第二波流寇，就是天启五年被裁撤的1.7万名战兵。就拿我们革左五营来说，老回回马守应、改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加上我俩，全是那一批被裁撤的老兵。”

“我们没有土地可以种庄稼，又不会做生意，花完遣散费就只能当贼了。”

上一次庆功宴，小衙内以为，王将军酒喝多了说胡话。现在与明史资料记载的，陕西流寇造反的时间线，完全对应上了。

当时孙承宗只想着裁兵省钱，却没想到为流寇，提供了百战精兵。更没想到，原以为节省68万两白银，却让大明付出了，远超680万白银以上的损失，并最终葬送了大明王朝。

而明末西北第三次流寇造反的高潮，就是崇祯二年己巳之变中，没有任何补给，被官员老爷胡乱调动，导致多支战兵哗变解体。

从此以后，大明才陷入内战和外战的双重漩涡中，直至灭亡。

“老贺啊，有朋友来，都不打声招呼吗？”

说话的是革左五营的灵魂人物，身材高大，性格爽朗，善于团结的老回回马守应。他今年四十多岁，一身便装，神色自如，大大方方的跟小衙内一行人拱手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