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霄摇头不止,“哥哥怀恨在心是应该的,但国师杀人,打死我都不信。”
这话说的,李乘风竟是不知怎么反驳。意思是他李乘风怀恨在心有所谋划,太子是信的。但国师为此敲打李乘风,太子不信。
李乘风灌了一口酒,问道:“别着急,过不了几日就会传出消息,说我诛杀仙门弟子,其实是想挑起仙门与大瑶的争斗,以破坏顾玄风辛辛苦苦建立的秩序来报复他。”
若是说顾玄风不知道那座庙的事情,李乘风无论如何都是不信的。
不丢出个鱼饵,怎么钓鱼?虽然缺德了些,但都是计策嘛!
李乘风无奈一笑,心中呢喃:“这老梆子,他出手不就是一剑的事儿,你说他为什么非得我来弄这个事儿?让我亲手给十万大军报仇?”
本想与灵溪说了句,但灵溪并未答复,李乘风还以为他睡着了,便没有继续问。
但灵溪并未睡下,她只是在床上躺着。
她的那双清澈眼睛望着窗外,微微叹息了一声。
小乘风,你可能想不到,顾玄风或许就没有那个本事。
这也是灵溪藏在心中,一直没告诉李乘风的秘密。
顾玄风的金丹,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
先前赵白鹿对顾玄风出剑,顾玄风虽然剑气炉火纯青,但那完全是按照并不完整的御剑术练的。所以在灵溪看来,顾玄风有金丹修为,却远远没有金丹之杀力!
按顾朝夕所说,顾朝年接连二十余年哭求顾玄风,要学那可斩金丹的剑术,但顾玄风就是不教。恐怕原因比想象的要简单,不是顾玄风不教,而是教不了。
所以当年顾玄风是如何斩杀五位金丹的,灵溪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声哥哥扰乱了灵溪思绪,也将李乘风的心神扯回。
李凌霄望着李乘风,面色凝重:“哥哥还这么一脸无所谓?”
李乘风笑了笑,摆手道:“人本事不够的时候,只能靠算计。太子,说句不好听的,但凡是个人,做事总有目的,也就是私心。两个人可以是两条心,三个人就可以是四条心了。你要先弄清楚对方想要什么,才好破局。”
李凌霄无奈至极,“哥哥不要打哑谜啊!”
李乘风却道:“太子还是不要参与此事的好,既然来了,就去军中练一练,灞水之盟定下天下共主不可修行,也没说不能习武,多些手段也是多些本钱。”
李凌霄一皱眉:“可是……”
话未说完便被李乘风打断:“别可是了,学学皇帝,凡事不能亲力亲为。过不了多久,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没等李凌霄开口,李乘风又喊了一句:“南洲,回悬剑司。吴桐给太子弄一身衣裳,今日起太子与左右营同练。”
没等李凌霄开口,吕南洲便快速推着李乘风出去了。
这位太子,也只能无奈苦笑。
吴桐见状,笑着说了句:“殿下,侯爷是个做起事来六亲不认的主儿,这你是知道的。他不肯以殿下为棋子,肯定不是因为殿下是太子吧?”
在吴桐的眼中,李乘风是不会在意什么太子不太子的。
他猜的也确实对,李乘风不想牵扯李凌霄,是因为这个太子还不错,也因为那一声声的哥哥。
毕竟杀祖宗的名头安在未来皇帝头上,日后天下又无国师镇场面,他担不住啊!
返回路上,一道身影似鬼魅一般,钻入了马车之中。
李乘风一脸诧异,望向朱无路,问道:“以灵气开穴的?”
方才明显是朱无路施展神行,在瞬息之间钻入马车之中的。
后者闻言,摇头道:“你看得出那是捷径,我也看得出。说正事,太子所说是真的,清灵岛的鱼岛主,带着其余一位凝神与两位黄庭后期,已经过了扬州,直奔长安而来。”
岛主鱼清清是凝神后期,与赵溪坪同境,同行的还有一位凝神……
想了想,李乘风咧嘴一笑,呢喃道:“你即刻启程往东,务必暗中拦下鱼清清一行人,倒也不必显露身份,只告诉她,前方死局,绕道而行。”
朱无路有些疑惑,反问道:“死了不是更好?”
李乘风摇了摇头:“顾玄风又不会出手,凭我们想弄死几个凝神修士,不容易。”
与此同时,有两人各收到一封信。
灵复司司丞深居简出,收到信时还在整理李乘风送去灵复司的符箓丹方,以及琉璃金身的法门。
打开信封,里面只写了四个字:“莫离长安。”
而悬剑司以西的访古司内,有个白发老者收到的信,是写着:“请君勿动。”
其实让人守着访古司,只是李乘风的一种直觉,他毕竟不是神仙,想不到那么多。
事实上他所想到的一些东西,也不全是对的。
背剑侯府,钱树生将煮好的药给左丘蓝婵喂服下去,望着那张好看脸蛋,然后长叹了一声。
“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是个杀手呢?”
而宫城以北,某处庙中,有个身着布衣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捧着琉璃金身的法门。
下方黑袍人恭恭敬敬抱拳:“主上,这位刘公子与其师父,真乃当世高人也!无论如何,也要拉拢到我们这边来。”
白发老者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询问道:“几人围杀?”
黑袍人答复道:“我们二人,朝天宗二人。只要清灵岛那老而不死的金丹不现身,鱼清清必死无疑。”
老者丢下册子,冷冷一句:“不要本末倒置,我们所图,可从来不是李乘风之流,叶渡当真还可信?”
黑袍人笑道:“他受刘氏恩惠,自然要竭力保住李乘风这根刘氏独苗,而我们随时可以打杀李乘风,没什么不可信的。今日神火宫与大青山的高徒,便会死在长安城中。顾玄风到底是不是顾朝年口中那般,届时一试便知。他若出手,仙门凝神必要死上一茬儿。若不出手,倒也免了许多麻烦,只是可惜李乘风,就必死无疑了。”
此时此刻,玄风塔上,顾玄风点了一炷香,又煮了一壶茶。
有道苍老声音自顾玄风心湖之中响起:“那位刘公子出现之时,好像就是李乘风入京之日?”
顾玄风笑着点头:“是啊!”
事实上只要他愿意,长安城中大多地方发生了什么,他都看得见。
此时此刻,一处铁匠铺前挤满了人,一具无头尸身倒在血泊之中。
城东一处街市,有个靠着替人写信的谋生的外乡人,也已经躺在血泊之中,缺了头颅。
顾玄风心湖中又传来那道声音:“确定不出手?至少会有十位凝神聚在长安城中,你觉得那小子有本事活下来?”
顾玄风摇头道:“前辈,有一棵大树为小树遮风挡雨,小树就无论如何都高不过大树的。天下之安定,不能只是因为有个顾玄风,所以顾玄风必须死。若一个黄庭修为的年轻人能在这番较量中吃亏不多,我死的也安心些。”
老者一顿,突然笑道:“你这家伙,一开始就不说实话,你猜到了对吗?”
顾玄风笑道:“天底下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若是不知那位的事情,说不定真会被他诓骗,可我知道。至于这场乱局,我是绝不会出手的。我若出手,待甲子之期到了,谁敢来长安寻事?”
老者长叹一声:“罢,如此胸怀,老头子服你。”
顾玄风转过身,朝着香案后方牌位重重作揖。
“当年先生所托,学生至死不敢忘。”
牌位之上写着,坐井山观天院主。
而现在,一头小鱼要咬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