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皎皎看到眼前堆得高高的一摞账簿,她好气又好笑。
“就这样,你就趁着他们不省人事的时候,直接把账本和粮食都搬回来了?”
“是啊!”崔蒲得意的躺在她身边,“这就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次我们出手极快,再加上王十七在一旁指点,直接把他们的小账本都给收了过来。现在,他们在扬州府里干的那些坏事,证据都已经被我实实在在的握在了手里。我就不信,现在他们还敢在我跟前狂!”
慕皎皎无力看着他。“我以为你昨天去了就会直接和他们干上一架。”
“要是以前,我是会这么做。可是现在我都是一地知府了,还做这种事情,那不是有损我的颜面吗?再说了,和那种人动手,那是拿我的身份来抬他的面子,我傻了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你终于明白了。”慕皎皎长出口气,便拍拍他的头,“恭喜你,这性子可算是圆融了不少。”
崔蒲不高兴的看她。“瞧你这口气,说得好像我以前多鲁莽似的。”
“你以前不算鲁莽,但时常压不住脾气却也是真的。”慕皎皎道。
崔蒲撇撇嘴,却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之前的他,就像慕皎皎那日说女儿一样,是个有什么就要当场发作出来的性子。不然,他晚上都睡不着觉!
那样做,爽是爽了,但是后患无穷。
也是他运气好,几乎每次都能巧妙的找到借口把事情给圆过去。不然,他到现在都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可人总是要成长的。他也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意气,就不停的把别人给拉下水去。所以,官场沉浮将近八年,他在一次次的碰撞和打击中,性子的棱角也在一点一点的被磨平。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已经成为一个父亲了!
加上慕皎皎肚子里这个,他都有了三个孩子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率性而为了。他要儿女们树立一个稳重敦厚的父亲形象,更不能让妻儿因为他的关系被人挟私报复。
他今天其实是可以当场就和万天赐大闹一场,好好的为百姓们出一口气,也为自己松一口气。可是接下来呢?必然又是无休止的拉锯战。闹到最后,最好的情况不过万天赐这个粮长的身份被撤,可交给朝廷的粮食还是得收。而这件事要是再闹得沸沸扬扬,长安城里的父兄少不得又要为他跑前跑后。可是现在,阿爹已经不是左仆射了。阿兄也才出了孝期不久,刚刚回到御史台做事。这个时候再让他们为他操心,那就不仅仅是让父兄操劳这么简单,而是极有可能会连累才刚刚回归朝廷的阿兄了!
试问哪个上官会愿意看到自己手下的人一天到晚为了家人的事情四处奔波?尤其崔葏现在身处的可是一向以人人自律廉洁为荣的御史台!
现实如此,他不得不妥协。
如果崔阁老知道了这事,应当也会夸他一句长进了吧!
脑子里将这一切过一遍,崔蒲便起身伸个懒腰:“不早了,我要去府衙做事了。你今天就在这里等着吧,一会就会有热闹看了!”
慕皎皎打个哈欠,无奈摇头。
万天赐一行人一直等到下午才来。
人才刚到府衙门口,就被身挎大刀的胡三拦下了。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报你个头的名!上次我们去魏氏酒楼喝酒,不就是你护送崔蒲过去的吗?当时大家见过面的!现在你却还装出一副素不相识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万天赐心中大怒。可是如今账本被捏在别人手里,他不得不低头。
便挤出一抹笑道:“我乃此次来扬州收粮的粮长万天赐,现在有要紧事要面见崔知府。”
“崔知府下午忙着呢!抽不出空来见你们。”胡三冷声道。
昨天他陪着崔蒲一起去了天长县,可是将这群人的嘴脸给看了个一清二楚。当然,晚上去搬东西的时候,他也出了不少力气。后来将账册搬回来后,他也在一旁听崔蒲和王十七说了一嘴,得知这群人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居然就贪了这么多,更是气得恨不能当场就将他们一伙碎尸万段!
所以现在,他能强忍着只给这个人一张冷脸看就很不错了。
但万天赐却不这么以为。
自从李林甫得势后,他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饶是在长安城也日日有人争着抢着来巴结他。这次他从李林甫手中得到粮长这个位置后,直到今天之前,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拼命恭维的,他也早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但是现在,眼前这个区区衙役居然也敢给他甩脸色?
也就是现在他有求于崔蒲,不便发作罢了。但等这件事了了,看他不把这个混蛋抓来薄皮抽筋!
然而现在,他还是得强忍着怒气,低声下气的问:“那不知崔知府何时才有空?不如你先去给他通报一声,知道是我来了,他说不定就会出来见我了。”
“不可能。”胡三冷冷拒绝。
“你!”万天赐差点发作,胡三便瞧了他一眼,“知府现在有要紧事要做,没空理会你们。你们要是真着急的话,便留下一张帖子,回头我自会转交给知府。他看到了,就会给你们回复了。”
他就是因为着急,才火急火燎的赶来府衙门口等的。要是走下帖子这样的流程,至少也要登上两三日。到时候,崔蒲肯定早已经把账册清理得一清二楚了,他就只能任由他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