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沨泞镇定下来,先去寻了个死透的人,带着歉意拜了拜,然后三两下剥下人家的衣服,将它撕成一块块,尽可能为救过她的人把能包的地方包扎好,又拾起地上散落的竹枝,熟练制作了个简易竹排,将人翻了上去,最后不忘扯件衣物给他盖上。
她不是个力气大的,十五岁的小姑娘,要拉动一个不省人事的男儿郎,总归是有些困难,但她自小便知一个道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倘若这人死透了,她便为他搭一个坟头,可这人分明还有一口气,她万不可能撒手不管。
天空飘下鹅毛大雪,阮沨泞拉扯竹排,走两步,就要停下来给手呵点暖气,然后继续拉着走。走过荒山野岭,遥遥望见远处有个村子,等靠近了,她才发现肩膀上的衣服已经磨破,掌心也磨出血泡,轻轻一碰就疼得很。
不知是不是没吃饭却用体力过度的缘故,阮沨泞小腹开始隐隐作痛,浑身也使不上劲了,察觉到身后的人呼吸愈发稀薄,她有些手足无措。万幸天光,有位善良的村民正出门,见状,不仅为她指了条医馆的明路,还帮她将受伤的人一同带到了目的地。
这会儿医馆刚开张,阮沨泞拉着人走进去,“哐当”一声就给白发苍苍的老郎中跪下了,她拿不出钱,害怕被赶走,只能额头求情。
医者仁心,老郎中并未赶她,而是让她起来,和她一起把人放置到床上,指着她被血色染红的左臂问:“不用看看吗?”
阮沨泞捂着伤口连连摇头,只是指着受伤的人,情急打起了手势,打到一半,又停下来,无措地不知道该如何和老郎中表达。
“你说,我看得懂。”
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寥寥数语,却让阮沨泞喜出望外,她动作道:“老先生,钱我一时拿不出手,可否在此打杂抵过?我什么都能干的。”
“你先别急,钱的事好说。”老者安抚道,“我先看看他伤势如何。”
阮沨泞乖乖点点头,站在一旁看着他上手探查伤者,饱经风霜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好一会儿,老郎中叹了口气说:“伤得很重,我只能尽力而为,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听了这话,她一时有些慌乱,看着毫无生气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几日的功夫,好好一个人便成了将死之徒,又转念一想,在这乱世中,兵戎交错下,死伤成了常态,这种事情也算见怪不怪了。
“阿倾。”老者不轻不重地喊了声,后头的帘子便掀起来,走出个衣着朴素的少女,看模样比阮沨泞大两岁,她端着盆水过来,轻轻地放下,老郎中道,“你带这位小兄弟先去歇一歇吧,我看他眼下乌青,显然一夜没休息好。”
唤作阿倾的姑娘便对阮沨泞熟稔地打起了手势,竟也是位哑女。
她有些愣神,看对方朝她微微一笑道:“请跟我来。”
阮沨泞随她到了偏房的屋子里,走进门,紧绷的神经放松了点,小腹的痛感却后知后觉愈发剧烈。
阿倾转过身,看见她蹲在地上神色痛苦,忙问:“你怎么了?”
阮沨泞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想用力站起身,身下却一阵湿润,低头望去,血污一层接一层,竟然染红了整条裤子,她登时腿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想找出自己的伤口到底在哪。
阿倾也看见了这一幕,她眼里露出震惊的神色,好一会儿,迟疑着打了个手势。
“你······是女子?!”
第4章 真身暴露
阮沨泞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心一惊,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她见过自己的可能性,又一个个推翻,怔愣着看着她,脑袋里空了,头还在摇晃,竟然出乎意料地否认起来。
傻乎乎得模样看得阿倾眼里带了些心疼,又是想这孩子长这么大却一无所知,又是想她这么小就要掩饰身份,不知从哪个村流落至此,都自顾不暇了还要救人。
她走去把门关上,挡住了急不可耐往屋里头钻的寒风,也挡住了外界的一切,丝丝冷气挤着缝隙闯进来,被她回身拦截,顺势蹲在阮沨泞的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坐在地上的人不敢说全名,只是怯懦地比划着:“水宁,泞。”
少女看清了,抬起手一字一句地对她道:“阿泞,你知我为何会认出你是女子?”
明明自己尽力否认了,可还是让身份彻底暴露,阮沨泞本就不是个会说谎的,儿时一做错事想掩饰的时候,手下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动作,这里扣扣摸摸,那里扒拉扒拉,眼睛也四处飘乎,这下谎言被当场戳破,她更是面庞比骄阳还红,跟打着火烧亮了整张脸似的,耷拉着肩膀弱弱地问:“怎么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