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先谢过阿明哥了。”阿倾笑靥如花,也没同他客气,想来是老熟人,打手势的动作都快不少,“等晚些儿我便去你家,将伞还给你。”
“不着急的。”阿明脸红了些,把油纸伞递过来,被阿倾接过的手碰到,慌忙松开,挠着头道,“等雨停了,等你打理好了,或者想来好好坐坐的时候再来也行。”
阿倾应下了,领着阮沨泞回到医馆时,病人都走光了,老郎中正在为昏迷不醒的人施针,密密麻麻的银针插满了他的全身上下,阮沨泞看着都觉得疼,对方却依旧没什么动静,与她离开前的死气沉沉无二,眼眸紧闭,眼睫未动,双唇紧抿,面容惨白,就像是即将入棺的尸体。
“爷爷,这人可有好些了?”阿倾放下草药,看着小姑娘失神的模样,当即帮她问了出来。
“他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创伤,看起来像是从高处坠落,万幸没有伤到脑袋里头,只是堵着一口淤血,但具体好不好,暂时还不容易下定论。”老者说着把最后一根针插进男子的额心,将手浸泡在水盆里,宣告着看针灸结束。
他起身面向阮沨泞道:“你也莫要太担忧,此人身强力壮,身体素质姣好,看得出常年锻炼,或是久经沙场,总归醒来的概率大了些,但若单看这一点,那军营里头的应当个个生龙活虎,而不是接二连三地断气。”
阮沨泞没听明白,老郎中又道:“换言之,还是多亏你带他来得及时,否则再晚些,那可是连神仙也难救了。”
这下她听懂了,不论话语是不是安慰,都无疑给了她莫大的希冀,总归付出的努力不算白费,总归有机会能够还了恩情,总归可以有闲工夫和动力去找找什么杂工比较合适了。
说干就干,和阿倾了解过以后,阮沨泞略微知晓了,鸣樟村人大都靠种田为生,她便想帮人去除草拔苗,可村民们自己做事便绰绰有余,哪还需要别人帮忙,多花没必要的钱财,连连挥手,阮沨泞便调转目光,往路边摆的小摊考量去,可惜屠户嫌弃她瘦弱提不动刀,卖东西的嫌弃她说不出话来没办法吆喝,小饭馆嫌弃她不识字不会算账管不了帐本,一个村子明明没多大,却多多少少都不需要招人。
阮沨泞碰了一鼻子灰,灰头土脸地正要打道回府之际,突然想起阿倾说过山上有牲畜一事,想来这些东西到哪儿都是值钱的,便准备好了自个儿,跃跃欲试往后山上去,有了先前阿倾带领过的经验,这回她不再是无头苍蝇,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爬,看准脚下寻找野生动物的影子。
然而找了一圈,愣是什么没发现,却寻得太阳将落,赤色一点一点往下坠,夜长的山上危险只会加倍,可阮沨泞念叨着,自己这些天下来,活儿没找到,若再空手而归,着实有愧于医馆的爷孙俩,到时候回去却又该说什么话为自己开脱?如此说来,她自是不肯离去,转念一想,骗不出牲畜,兴许是少了些诱饵,便弯腰寻了一块锐利的石子,往手心割了一道,朝着狂风呼啸处伸去。
红色的血珠往外渗,剔透得像一粒粒红珠子,想用味道勾引出些觅食的畜生们,这会儿没有下雪,风却大得很,吹开摇摇欲坠的雪花,吹走残存的赤色,吹开弥漫的腥味,在月辉闪烁中,总算把饥渴的目标给盼来了。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来的竟然不只一头,而是三头肥胖的野猪,眼睛还在放光。
阮沨泞心跳起来,热血一冲脑子,抬腿便朝着牲畜的方向奔去,这么大动静,野猪们自然也发现了她,自顾自地将蹄子朝雪地里按进去,丝毫没有团队作战的仪式,顷刻毫无章法地四散开来,就要纷纷躲进树林深处。
到嘴的鸭子她哪里肯放过,奔着直线距离最短的左边那头追过去,那野猪虽然胖实,可习惯了野外环境,在这山野间无比灵活,一个飞扑,往大石块后面遁去了,较低路滑,阮沨泞没追上,又低头依靠月色寻觅脚印,眼尖的她这回学聪明了,蹑手蹑脚顺着轨迹走动,只见大树摇晃,雪花簌簌,她翻身一跳,不声不响地逮住了那头浑身褐色的野猪,趁机往它身上抹了血液。
那畜生急忙要挣扎,鼻腔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就要带着阮沨泞往树干上撞去,她死死揪着它的耳朵试图掰正方向,手上的血液也因发力越流越多,血腥味竟然勾引出不知名的物种悉窣窜行的动静,好一会儿,那野猪终于跑不动了,蹄子逐渐疲软,一个打挺,朝侧边倒去,阮沨泞也顺势摔到地上,躺倒进雪地里。
她看着天上的月亮喘着气,呼出白色的气体,一伸手,才发现指头已经软得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