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郤光急忙开口辩解道:“皇上,此次事件,实非在我们意料之内。”
“哦?那么,什么才是在你们意料之内的?是剿匪大获全胜,还是······”江瞩珩接过仇谷递上的茶杯,笑了笑,语调却冷下来,“剿匪竟然成功了?”
“微臣惶恐!”郤光连连磕头,再不敢多说一句。
江瞩珩淡然略过他的动作,转而朝站立的人问道:“仇刺史,你方才口口声声同朕说,这山头的贼寇们阴险狡诈,好几次派人上去都缉拿无果,再加上平日事务繁忙,没办法分心彻底将那群贼寇抓获,于是硬生生拖到了如今,如此是也不是?”
仇谷不敢抬头,咬牙回答道:“是、是的。”
“那就奇怪了······”江瞩珩不紧不慢喝下一口茶,稍稍移开杯盏,呼出一口热气,“朕来之前翻阅了过去一年泾州城的案件卷宗,觉得甚是奇怪,这百来宗案件,为何其中竟没有一例与山寇有关?究竟是那群山寇安分守己没有下山作案,还是说,与那群山寇相关的案情······都被不留痕迹地抹去了?”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非常轻,在静谧的屋内,却压过二人的呼吸,直击心灵,还不忘再加上一句:“仇刺史,你们泾州城的官,到底与那山寇们敌对,还是甜甜蜜蜜一家亲啊?”
“皇上恕罪!”仇谷再也站不住脚了,撩开衣袍一把跪下,一个磕头下去,响声巨大,“微臣罪该万死!臣从未想过与贼匪们同谋,只是那群山寇们实在凶悍强势,且身处易守难攻的山头,又因为长期生活在那里而对山上的地势比我们熟悉更多,前去剿匪的几位官员们无一不是死在了那山寇的手里,且死状凌厉,叫人看了都于心不忍。臣为了保证其他官吏的安全,更为了泾州城百姓们的安危!才不得不出此招安的下策,派人前去交涉,达到一个暂时的平衡。”
“招安?”江瞩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原来你们泾州城管官匪结势叫做招安?啊······难怪,朕分明早就下达彻底根除各地山匪的命令,只有你们这儿迟迟没有回复,派出来的人也多多少少销声匿迹······”
他将手上的茶杯丢在桌上,轻轻拍了拍手,出言字字珠玑:“仇谷,你好大的本事。”
“不是的皇上!皇上您听臣解释啊!臣当真是为了大局才欺哄山匪们,招安不过是对他们的说辞,实际上,臣一直在精心筹划这一次的剿匪行动,就等着将他们一锅端了,只是臣摸不准行动的时机,所以迟迟没有动身,彼时又没有实绩能够回禀,害怕皇上认为臣等百无用处,这才草草搪塞过去,只是没想到,上头竟然派了人下来协助微臣,于是有这一次大获全胜的行动啊!”
仇谷声泪俱下地说出自己与摆在明面上实事完全相悖的另一套言辞,头上都磕出血来,缓缓顺着面颊流下,他却不敢伸手去擦:“皇上,即便是没有登记上卷宗的罪名,臣也都清清楚楚记在了另一份文稿上,只是唯恐那群山匪发现臣在欺骗他们,所以从未公开,臣不日就可以把这份文稿调遣过来,还请皇上明察!臣句句属实,真心为民,如有半句虚言,必定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这样叫人动容的场景,若是江世同面对上,可以立刻就推心置腹,冰释前嫌,感慨自己错怪忠臣。
但很可惜,他对面坐着的,是江瞩珩。
年轻的帝王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开口:“行了,去把头上的血迹擦擦,看着叫人心烦。两个人都起来吧。”
“微臣叩谢皇上。”
江瞩珩平静地出声:“朕不想听你的各种心路历程,毕竟目前没有信得过的证人,嘴又长在你身上,自然是凡事都有利于你,“招安”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朕可以暂且不去追究,你的事情,等把眼下的“围剿山寇事件”处理完,自会交给大理寺去判,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朕,所谓‘派下来协助的人’,究竟是从哪来的消息?”
仇谷从地上爬起来,人还有些晕乎乎,被身旁的郤光扶住,他回禀道:“是有一位船夫,三日前,他急急忙忙来到府衙上报案,说是见到了上头的官令,叫我们即刻出兵里应外合,将那贼寇的山寨一网打尽,微臣还特地过问了他见到的官令模样,证实了是上头的东西,故当即排兵布阵,连夜冲上山头接应剿匪。”
“官令?”
“微臣可以作证,此事确实如此。”郤光接过话头说道,“因为泾州城地处边境,书信这种东西又太过于容易造假,可信度太低,所以上上下下的人都是以官令为首,听凭官令调遣,这儿几乎每一个人都对官令都十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