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可以退下了。”执掌选秀事务的中常侍尖细地喊完,前一批的三四个姑娘纷纷与阮沨泞擦身而过,看得出都是落选后的难过神色,宣读的声音丝毫不为任何人停留,回荡大殿,“尚书令秋康平之女秋含衣,请上前。”
身旁的女子朝前两步,径直跪在地上,叩首行礼:“臣女秋含衣,年方十八,参见皇上。”
“起来吧。”殿上的声音缓缓传来,倒不是阮沨泞想象中的霸气侧漏,而是颇有些温润如玉,带着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魔力,他开口问,“秋尚书最近可好?朕听闻他前些日子染上了风寒,特地送了一批药过去。”
秋含衣盈盈起身抬头,脆声如雀:“有劳皇上挂心,家父吃过药之后已经好多了,这不,眼睛一睁开就派了两匹快马,催促臣女赶紧进来见皇上,等到现在连午饭都还没有吃,可饿坏臣女了。”
这般不拘小节侃侃而谈的模样倒是没有让宝座上的人不快,只是笑道:“秋尚书这般朕也理解,毕竟他就你这么一个千金,又到了适婚的年岁,着急也是正常的,如何,既是你爹让你来见朕,那么你的本意也是如此么?”
这个问题可谓直击秋含衣的心,她道:“臣女若说实话,皇上可千万莫要怪罪我。”
“自然不会,你且道来。”
有了天子的许诺,秋含衣再度跪下,清了清嗓子,说话铿锵有力:“臣女一点儿也不想入宫,一点也不愿就这么嫁人,臣女想当征战四方的将军,日后替皇上排忧解难,为百姓尽心尽力,这,才是臣女的本意。”
此言一出,本就安静的大殿更是如死寂,玥伶皱起的眉暗暗松开了,手从观天象的宝珠上放了下来,中常侍和几个丫鬟吓得脸都白了,阮沨泞不能抬头,也就看不到皇帝的表情,没法推测他的喜怒,只能暗暗攒紧双手。
她没想到,秋含衣竟然这么直白地把心里话直接说出来,当着皇上的面说不想嫁,这简直已经在以下犯上的边缘疯狂试探了。
出乎意料的是,座上人并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开口:“你可知,做将军,可比做个安安分分的尚书令之女要难多少?”
“臣女清楚,做将军,要讲求谋略,兵法兵书臣女不敢说倒背如流,却也是滚瓜烂熟,做将军还要会武功,臣女喜欢练武,虽然对于上战场可能还有一大段距离,但臣女愿意勤奋苦练,从最小的兵做起,靠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往上爬,成为真正的大将军。”她的声音虽然又细又脆,可是底气十足。
座上人没有被这气势给打动,淡淡问:“那么,你爹若是想制止你,你又能怎么办呢?”
“家父阻止得了臣女一时,难道还阻止得了臣女一世吗?”秋含衣面不改色反问,言语丝毫不退让,“不愿困于牢笼中的飞鸟,哪怕用锁锁住,它自由的灵魂依旧会不依不饶地想要啄开铁石,终有一天,它会闯出去的。”
震耳发聩的声音同时也在敲击着阮沨泞的心,与萧子珏曾经所说的笼中雀论点截然不同,她扪心自问,如今虽然不再是当初那个柔若得不能自保的普通人,可她真的拥有过自由,真正从本意出发活过吗?
答案显而易见。
她忽然很羡慕秋含衣,羡慕她出身权贵,羡慕她血脉平常,羡慕她可以毫无顾虑,奋不顾身地去追求她想要的人生。
可她不行。
她那恶鬼一般交融骨肉的毒血,纠缠着生生掐断了她所有念头,无论如何走不出一个求生的死局。
“果然啊······”清冷的嗓音终于再次带了些笑意,“知子莫若父,谁说知女不是呢?”
秋含衣一愣:“皇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女怎么听不太明白······”
“秋尚书先前觐见的时候,就同朕谈过,说他虽然有两个懂事的儿子早就成家立业,但是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这个困不住的女儿,你偷偷习武的时候,他发现好多次,早就看出来你有一颗不愿安居一隅的七窍玲珑心,只是他心疼你,不想你受苦,于是请求朕,只要你有一丁点儿苗头,就把你收进后宫,哪怕朕不宠幸你,给你一个位子也能断了你想往外跑的念想,只是朕看来,这个方法似乎一点用场也派不上了,你确实是一丁点儿的进宫的苗头也没有。”
“确实?难道家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