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敲窗声渐急,闪电的影子割裂了玻璃窗,低沉的雷鸣紧随而至。艾格尼丝翻身面向窗口,看着盛夏的急雨冲刷窗户,将外面世界的轮廓晕染成模糊的色块。世界仿佛向内蜷缩,她孤身一人与其面对面。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伊恩从白鹰城消失那年的晚春多雨,艾格尼丝不止一次躲在房间里听着雨声发怔。她在白鹰堡的房间呈六边形,外沿有一整列细长的矩形窗户,每到下雨时向外看,便如同从孤舟船头往暴风雨深处眺望。
她被那景象吸引,甚至暗暗希望自己能融进雨水里,却清楚地知道那并不可能。
后来,艾格尼丝逐渐意识到,在伸手前便碰到透明的墙,可以称为孤独。
在伊恩强硬地闯进她生命前,她应该也是孤独的,只是不知道从记事起就纠缠她的东西,原来还有这么个名字。
伊恩不在之后,艾格尼丝一次次地从头回想与伊恩那段关系的每个细节。她很快发觉哪怕与他在一起时,孤独也不过是稍收敛,并不曾离开。每次见面之间相隔的时间中,扰乱她心神的念头其实并不是“想见他”,而是“不想一个人”。
一旦认识到孤独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她就再找不出一个“不孤独”的时刻。
于是艾格尼丝那过分明晰的记忆也成了收集各色形态孤独的箱子。睡意逐渐袭来,她顺着半梦半醒的斜坡往意识的深处滑,抓了满手苦涩的回忆,一个个都成了她的梦境。
“夫人,夫人!”
艾格尼丝猛地被人叫醒。窗外天色已然黑透,她起身,揉了揉眼睛才看清简正站在她床侧。
“发生什么事了?”
“加布丽尔女士突然下楼来找您……看上去有些不对劲。”
艾格尼丝坐在床沿,梳理着头发:“那么晚了……让她直接进房间吧。”
“是,我这就去。”
片刻后,加布丽尔由乔安搀扶着走进房门。她长发凌乱,身上潦草搭着斗篷,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面色惨白,挨在墙边瑟瑟发抖。
“怎么了?”
“我--”加布丽尔呛住了,大口喘息须臾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刚才突然醒了,听见门外有奇怪的声音。我点灯起来,发现门缝里……透出一个黑影。有人站在我房门前。”
希尔达抱臂从门外晃进来:“然后您打开门了?”
“不,不,没有,”加布丽尔一个劲用力摇头,“我不敢开门,今天我身边的安妮又去厨房喝酒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就轻轻敲了敲门,然后那个黑影……就突然消失了。我打开门,门外什么都没有。我……我就立刻下楼了。”
窗外炸开一串连绵的响雷。加布丽尔瑟缩了一下,惶然抱住双肩。
雷雨声中,从远处骤然传来闷闷的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闪电击中后垮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