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过所有北奴人与天溯交战的记录,十年间,北奴鞑子斩杀过三任天溯王朝的主帅,也战败过不下二十位的天溯将军。
漫漫黄沙,浩瀚边关,也埋葬着无数天溯王朝儿郎的累累白骨。
他知道这个游牧民族的凶悍与狡猾。也明白战争的残酷和无情。
更知道自己可能随时会面临死亡和失败。
但他并不害怕死亡,只是担心自己的离去会给心爱之人带来无尽的痛苦和悲伤。他希望即使自己不在了,她也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过上快乐安宁的生活。
重新募兵,练兵。排兵布阵,三年时间,经历了和北奴人大大小小的上百场战役。
北奴人被越赶越偏,他知道,只需要再打一场大战,就可以班师回朝。
他甚至和刘凛约好了,一个月后,在他十八岁生辰那日,若不出战,就和刘凛找一处水草丰美,星光熠熠之处,席天幕地,两人喝个不醉不休。
就在他生辰的五天前,更好的消息传来。
北奴人主动提出了要和征北大将军就和谈与互市开展谈判。
那是一场自己人勾结外贼的圈套。
待到醒悟时候,他已经在包围圈里。
撤退之时,他的近侍韩克俭,克奉的兄长,拼命戳瞎了眼前的北奴兵,也敲昏了他,夺过了他的头盔和披风穿在自己身上,带队往北突围。
倒下的那一刻,他只能悲伤的看着不远处的一切。
克俭率领突围的队伍在沙漠中飞驰。那一行十余人,被上千凶悍的北奴军追击,慢慢拉近距离。
这都是他最骁勇忠诚的生死兄弟,他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合围,被一个个击杀,……
而他则在北奴人的大牢里醒来,度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辰。
在反复的酷刑中,好几次都差点丢了命。但这些北奴人休想从他嘴里撬出来一句话。
又有克俭穿着他的衣袍做替身,他不过就是个瘦弱和快受刑死去的败兵。
就算奄奄一息,北奴人也没有想放过他,还想从他嘴里知道征北大将军,东临王李皓宇的消息。
那是世上折磨人最残酷的手段,他浑身是伤,还发着高热,又被灌了药,脱光了衣服,扔到了一堆同样赤果的妓女中间。
十多个人,就一丝不挂的被关在斗兽场中。
谁能想到天溯王朝帝后的嫡子,威风凛凛的征北元帅会沦落到这里?
而四周高高的看台上,则是北奴贵族和他们远道而来的宾客。
媚药发作之后,他根本撑不住,那些魑魅一样的女子,还围绕着他,越来越近,……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开身边围拢的女人,冲到守卫身边,拔出长刀。
第一刀,砍倒了守卫。
第二刀,他毫不犹豫的扎进了自己的大腿。
希望痛能让他清醒,在血流光之前,他还能再杀几个仇人。
“住手!”
一道女子的娇喝传来。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看见了,是一个红着脸的姑娘,颤抖着双手,给他披上了一件遮羞的衣裳。
那是随父兄一道去北奴人王庭做客的月氏公主。
那一天后,丽雅用奴隶的身份带走了他。
所以,当后来,与丽雅在东宫再次重逢。
这个姑娘嚎啕大哭着扑进他怀里。
当她悲伤的问他,“李阿梧,我脏了, 你会不会要我?”的时候,他的心都碎掉了。
卿予也哭了。
她记得她西出长安的少年郎。
他最爱洁净,总是轩昂俊朗,身姿皎然。很多次来见她的时候,一袭锦绣的白袍,上面苍龙昂首,吞吐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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