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像是虔诚的信徒诵经，又好像德高望重的僧人低声祈祷。

这声音隐于虚空，传达九天云霄之上，也落入了万丈黄土之下。

等到最后，北辰玄奕不再言语，但这声音却是依旧未曾停止吟诵，好似有无数人在同时念叨一般。

那边，许望舒原本还很是平静的神色逐渐开始发生了变化，她开始变得焦虑，变得有些急躁了起来。

她的瞳光不再那么纯粹，而是逐渐蕴含了些复杂的眼神。

时而怨恨、时而痴茫、时而惊惧……

那不是她的，而是属于连云城死于邪修之手的那些凡人的。

随着呢喃诵经声的牵引，逐渐有一团团虚幻的影子在许望舒身周拉扯，似乎要挣脱枷锁囚笼。

许易在一旁紧张地观看着，他曾答应过会送这些魂魄有朝一日得到超脱的。

“拿出你的炼魂幡吧。”北辰玄奕平淡的声音响起。

许易闻言点了点头，挥手间一柄稍有破损，充满邪异气息的幡旗出现在他手中。

这幡旗内已经装入了不少魂魄，皆是在极乱之境时被布下汲魄印封住的修士之魂。

此番或许刚好借着北辰玄奕出手，一道将这些魂魄给放走。

随着许易挥旗，一股专门针对魂魄的吸力迸发，将许望舒身边的那些影子一个个往外拉扯着。

当有第一个人影被从许望舒体内扯出，之后便迅速有第二个、第三个……

而许易也从这些人影当中认出了许多当初在连云城有过一面之缘，算不上故人的故人。

这些人有当初茶楼说书的老先生，有在许易那买过画作的穷书生，也有经常坐在村子门口抽着旱烟的老人。

然而更多的却是许易不认识的陌生亡魂。

他们此刻汹涌而出，爬满了整个青庭湖畔的上空。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逐渐阴暗，自其他地方看去，青庭湖畔所在天空黑压压的一片，透露着一股股令人心中发寒的怨恨气息。

那些亡魂出现的越多，虚空中朦胧的诵经声便越发沉重。

有淡淡的金光自三人身下的青莲散发，将那莲花和整座青庭湖畔都染成了金色。

透过水面的倒影，许易看见了令他惊讶的一幕。

原本那些面色狰狞，满目怨恨的亡魂在水面的倒影中却是截然相反。

他们和蔼慈善，一切就好像尚且活在人世间一样。

“因为死于非命，他们临死前剩下更多的是恨，这样子的魂魄是无法往生轮回的，就算侥幸入了轮回，下辈子性格也会很极端。”

柳前辈和北辰玄奕的声音同时响起，二者都在替许易解答。

“往生咒的作用，就是唤醒他们的七情六欲，让他们在作为一个完整之人时慢慢消散于天地，去进行下一世的生老病死。”

许易似懂非懂地点头，修真界有很多东西都是无法用常理解释的。

就比如他并不确定，这些魂魄消散之后是不是真的会重新轮回成人。

随着越来越多的魂魄在金光的萦绕下消失于水面，许易发现了一个很奇妙的事情。

那就是许望舒的灵魂似乎变得越发纯粹，越发与他脑海中的轮回树息息相关了。

就好像，轮回树创造出许望舒并非是偶然，而是必然。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许易有些不解，他不明白许望舒和轮回树究竟有什么关系。

若是没有轮回树的话，小葫芦根本不会诞生，他当初拥有的只会是一具没有任何意识的冰冷傀儡。

从无到有……

许易双目微凝，他似乎隐隐明白了轮回树在做什么了。

它应该是在创造，应该是在尝试从无到有，它在以许望舒尝试着，尝试着从六道轮回之外重新创造出一个生命。

“如果它真的成功了的话，那是不是代表着我可以……随意复活所有死去的人？”

许易忽然想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可能。

越想，他的呼吸便越发沉重了几分。

难怪这么多仙师哪怕冒着身陨道消的危险也想要夺得这一株轮回树了。

如此大的诱惑，换做许易来怕也是会动心。

他的父亲，已经死去很多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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