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般人,被别人言语污辱,要么当面骂回来,要么背后骂过去,有那心思重的,或许会气得卧病几日。
然而,荆老三他不是一般人呐,他是一个从小到大便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的人。
虽然,他在国公府里过得世子还要好,定国公恨不能把他捧在手心里,可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他的人生当中,有一大半是因为自己有一个为奴为婢的生母而感到自卑。
他长大之后,终于从定国公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他的生母非但不卑贱,而且比这世界任何一个女子都要高贵
他的生母全是先太子昭王周栋的二女儿,惠山郡主!
当然,与此同时,他也知道了另一件事。
他是惠山郡主所生,但是他的父亲既不是惠山郡主的仪宾,也不是定国公,更不是柳山河,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生父是当年护送惠山郡主去远嫁的某个侍卫!
那一刻,荆老三宁愿自己的生母是定国公的妾室!
他宁愿自己是定国公的庶子。
可惜,他不是。
何苒察言观色,便猜到荆老三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且这家伙很自卑。
皇室遗珠,何苒见过四位。
一个是周沧岳,他的外祖母是周池之妹周影。
另一个是小昭王周坚,无论他是不是真有皇室血统,何苒说他有,那他就有。
还有一个是何盼,她的生母很可能也是惠山郡主。
再有一位,便是眼前的荆老三了,也只有他,是锦衣玉食长大,从小便被妥善保护起来的。
可现在来看,心理最不正常的,也是他。
何苒看到荆老三眼中闪过的厌恶。
他在厌恶谁?
厌恶他自己,肯定不是,那就是在厌恶他的生母。
荆老三是不是认为他尴尬的身世,全都是生母造成的?
何苒在心里吐槽定国公,他知不知道荆老三其实并不以惠山这位生母为荣啊。
何苒把声音放软,说道:“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吧,总是藏在心里,会生病的。”
荆老三看她一眼,声音冰冷:“不用你管。”
何苒忽然问道:“如果惠山郡主还活着,你当如何?”
荆老三一怔:“真的假的?”
何苒:“你会与她相认吗?”
荆老三:“我为何要认她,她浪荡淫乱,下贱无耻,我为何要认她?”
何苒有些遗憾,可惜定国公不在,否则说不定二次中风,省了她不少力气。
何苒起身离去,身后传来荆老三发疯般的吼声。
何苒忍不住回头去看,眼前的一幕让她长了见识。
荆老三正在啃咬笼子,那样子如同一只疯兽。
这一刻,何苒可以确定,荆老三的疯病绝不是周沧岳给弄出来的。
这个荆老三,本就不正常。
次日清晨,五更刚过,苒军再次攻城。
这次,和往常不同。
往常苒军会派人叫阵,这也是战场上惯用的模式。
可是今天来叫阵的不再是人,还是炮。
在这个美丽的清晨,苒军送上开心三响炮,炮轰城门!
这已经不是苒军第一次向城门开炮了。
昨天没有轰开,并非是炮火不够强大,而是苒军见好就收,鸣金收兵了。
而今天,苒军显然势在必得。
厚重的城门化为碎片,扬州城,在炮火中打开了大门。
何秀珑仰天大笑:“众将士,随我进城!”
苒军的马蹄声传进千家万户,百姓们有人吓得簌簌发抖,有人欢喜雀跃,恨不能现在就走出家门。
他们欢喜,并非是拥护苒军,而是这场仗比他们想象得更加漫长,他们准备得不够充足,现在已经断粮了,再不出去,就要饿死了。
朝廷军还在抵抗,然而已是强弩之末,千军万马涌入扬州城,在府衙前停下脚步。
府衙门前,丁伍一袭官袍站在那里。
何秀珑端坐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
看到面前高高在上的女将军,丁伍有一丝赧然。
他来扬州后只打过一仗,便是在那时败给了何秀珑,而且败得很惨。
他身上的伤至今也还没有痊愈。
“本官丁伍,奉定国公之命,留在此处与何大将军谈判。”
何秀珑怔了怔,随即笑了:“也就是说,定国公弃城而逃,丢下军队跑了?”
丁伍挺直背脊:“国公爷重疴缠身,早就应该回金陵休养。”
何秀珑轻蔑一笑:“他许给你什么好处,让你替他送死?还和本将军谈判,你配吗?”
丁伍咬咬牙,定国公并不有许他好处,这个机会是他为自己争取来的。
“丁某是大将军手下败将,在大将军看来,丁某的确没有资格谈判,然而丁某一日为官,便一日要为朝廷效力,只要丁某一息尚存,便是王朝之臣。”
何秀珑高声喝道:“将丁伍拿下!”
两名兵士上前,将丁伍反剪双手五花大绑,丁伍高呼:“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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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秀珑冷哼一声:“你一个武将,谈的哪门子孔孟,想做那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丞相,那本将军便成全你,来人,让丁将军环城一周,让天下人都知道,丁将军不事二主,唯愿赴死。”
丁伍一怔,这个女人,做得这么绝?
谁也没有想到,定国公竟然在扬州城失陷之前便秘密离开了。
此刻,他背弃了他早就背弃了的皇帝,背弃了满城百姓,背弃了十万大军,也背弃了他的心肝宝贝荆老三。
至于丁伍,他自愿留在此处,至于他留下有何目的,何秀珑没有想到,但是何苒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