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夫人闻言大喜,抱着何三老爷那颗惨不忍睹的脑袋落下泪来:“儿啊,多亏你机灵,否则为娘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余老头不屑,好像你跳进长江就能洗清一样?就你这样的,跳进哪里都洗不清。
“咳咳!”余老头清清嗓子,“先别高兴得太早,何老三,你虽然在字据上写的是刘阿花,可是落款却是你自己的真名实姓,对了,还按了手印。我且问你,你说刘阿花是假名字,那她就不是你老娘了,那她是谁?你家的婆子?有卖身契吗?你老婆?有婚书吗?拿不出来是吧,那你就是拐带良家子,何老三,藏得挺深啊,老子我都走眼了,原来你还是个拐子啊,还是专拐良家子的拐子!”
何老夫人和何三老爷全都怔住,几个意思,怎么三言两语就变成拐子了?
何老夫人嫌弃地推开何三老爷的脑袋,她宁可生块叉烧也不想承认这个蠢货是她生的。
他知道给她改名叫刘阿花,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也编个假名字呢?
其实吧,何老夫人还真是冤枉何三老爷了。
典卖亲娘又不是光彩的事,何三老爷如果可以,恨不得自己叫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就是不想用自己的真名。
可是他不敢啊,他在赌坊里借银子时用的是真名,没办法,赌坊什么人没见过,不用真名根本就不会把银子借给他,一边让他写欠条,一边已经让人去他家附近把他查了个底掉。
借条是真名,典卖老娘的字据当然要和借条一致,必须是真名。
何三老爷被余老头问得张口结舌,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如果他说刘阿花不是他亲娘,那他就是拐子,如果他说刘阿花是他亲娘,那么何老夫人就是刘阿花,就是余老头的暖床婢。
典期三年,现在才两年,余老头还有对刘阿花的支配权。
何三老爷可不想当拐子,这年头的律法,对拐子的惩处非常严厉,搞不好还会掉脑袋,除非让何老夫人自认刘阿花,再和他签一份卖身契。
这样一来,那什么典卖亲娘的污名便可彻底洗去,而他,只不过是在手头拮据时卖了一个仆妇而已。
就连那些名门世家,也免不了会发卖奴仆,他卖几个丫鬟婆子,这不是很正常吗?
不得不说,余老头短短几句话,就给何三老爷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他真是糊涂啊,说什么亲娘啊,他就应该从一开始就说这是仆妇,是他从京城带来的使唤婆子!
衙门的户籍上只有名字,哪怕是老何家的族谱,也是只有名字,没有画像,又没有真定的亲戚指认,谁能证明何老夫人不是刘阿花,刘阿花不是他家仆妇?
他没有污名,他清清白白,他是要做皇叔的人,他要封王,郡王、亲王,他是王爷,是王爷!
想到这里,何三老爷忽然起身,连滚带爬跑到门口,冲着外面大声喊道:“我要纸笔,给我纸笔!”
外面传来祁红不耐烦的声音:“要什么纸笔?你做梦呢?”
何三老爷在心中暗骂:狗仗人势的东西,等老子封了王爷,就向何苒要了你,把你许配给只会打女人的老光棍,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何三老爷强压下想要撕了祁红的冲动,夹着嗓子说道:“好姐姐,你就可怜可怜弟弟吧,就是一张纸一支笔,弟弟感谢你一辈子。”
祁红:我呕!
“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自杀?那可不行,你要是死了,我这责任可就大了。”
何三老爷:看看,你也知道老子身份不一般吧,老子要是死了,何苒能把你凌迟。
何三老爷继续夹子音:“好姐姐,看你说的,为了姐姐这份恩情,弟弟也舍不得死啊,再说,纸笔而已,又不是刀,怎么就能自杀呢。”
祁红:我再呕!
“你用纸糊住鼻子把自己闷死,你把笔捅到鼻子里把自己插死,你想死,有的是办法,算了,还是不给了,免得你死在我手里,我还要给你偿命。”
何三老爷:你知道就好,老子堂堂皇叔,你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
“求求你了,好姐姐,弟弟大好的前途,怎么舍得死呢,弟弟保证,绝不会死。”
祁红似是终于被他给说服了,冷冷说道:“好,你等着。”
何三老爷心中鄙夷,无知妇人,几句话就给说服了,回头把她给卖了,她还要帮着数钱。
门打开一条缝,祁红递了纸笔和一小瓶墨汁进来。
何三老爷大喜过望,连忙谢过,便躲到屋子一角,笔走游蛇写了起来,一张纸写完,字迹尚未干透,何三老爷便跑过来,一把抓过何老夫人的手,在何老夫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在纸上按下了手印。
没有红朱砂,黑乎乎的三团手印,但是纹理清晰。
是的,何三老爷让何老夫人按了三个手指头,除非把这三根手指头全都剁下来,否则何老夫人就不能不认帐。
待到何老夫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耳边传来余老头嘲讽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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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硬地转过脸来,瞪着余老头:“你笑啥?”
“我笑啥?你知道你儿子要纸笔干啥?让你按手印干啥?”
若是刚才,何老夫人还不知道,可是余老头这满是嘲讽的语气,她想不知道也不行了。
可是,她不相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会的,老三,你......”
话音未落,一直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热闹的何书铨插口说道:“奶,你不用问我爹了,问了我爹也不会说实话,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是让你在卖身契上按手印呢,你现在是刘阿花。唉,算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奶了,你以后就是我家仆妇,我就叫你刘婆子吧。”
余老头看尽人间百态,此时也忍不住在心底唏嘘,他老人家还是见识太少,果然啊,活到老学到老,现在,他又学到了。
不过,学到也白搭,他也不会用,一来他的老娘早就死,二来,他的心再黑,也是人心,不是狼心狗肺。
何老夫人脸色大变,她瞪着何书铨,又看看余老头,然后便看向何三老爷。
“老三,铨哥儿胡说的,是吧,你告诉我,铨哥儿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何三老爷叹了口气:“刘妈妈,你服侍家母多年,我本该让你荣休养老的,可是我自己也是捉襟见肘,无奈之下,才把你典给这位余老伯,刘妈妈,你千万不要怪我啊。”
那声“刘妈妈”传进耳中,何老夫人的脑袋便是嗡的一声,后面的话她全都听不到了。
她的身子晃了晃,便向后倒去。
余老头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抱在怀中。
“阿花,你不要太伤心,东家不做做西家,我家人口简单,你来了我家,不用干粗活,只要侍候我一个人就行了,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委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