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便是来仪宫了,永和帝还在宫里的时候,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宿在来仪宫。
但是因为来仪宫里有直通皇帝寝宫的暗道,永和帝最喜欢去的地方也是来仪宫,哪怕不是初一十五,他也会来皇后这里。
其他嫔妃虽有怨言,但因为住在来仪宫的是皇后,她们也只能在心里扎小人,就连荆重光也无法指责。
虽然永和帝只是用皇后做借口,来掩饰他逃避播种的事实,但是皇后心甘情愿为他隐瞒,从未对人吐露半分。
当然,这是因为皇后也有私心,永和帝只有太子一个孩子,太子体弱,但在母亲心中,他就是这个世上最优秀的孩子,皇后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后宫里有其他孩子出生,永和帝不想播种,皇后求之不得,又怎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呢。
至少在永和帝出走之前,荆重光不知道来仪宫里的秘密。
可是现在,世子就在来仪宫里,这说明荆重光已经知道那条秘道了。
明明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以荆重光的身份,哪怕永和帝不在了,他也不会去搜查皇后寝宫的,所以这条暗道的事,不是荆重光自己发现,而是皇后主动说出来的。
为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皇后为何还要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呢?
这对她,以及她背后的家族有什么好处吗?
忽然,一个念头变得清晰起来。
明明怔了怔,是了,皇后怀孕!
荆重光承诺皇后和她背后的家族,对外宣布永和帝离宫之后,太医诊出皇后已经怀有身孕,当然,怀孕的月份肯定是能对得上,绝对是龙种。
只要荆重光盖章确认,那么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就是后周的下一任帝王。
而皇后当然是没有怀孕的,荆重光默认皇后可以秘密从自己娘家抱一个孩子过来。
但是做为代价,皇后要保住荆重光的儿子。
眼前便是来仪宫的宫墙,明明没有进去,她转身,向是永和帝寝宫的方向掠去!
永和帝的寝宫,并非是后宫里最大的宫殿,相反,从外面看平平无奇,和普通嫔妃的宫院一般无二。
但是这里也是明明最熟悉的地方,她进宫之后一直住在这里。
后墙下面的那个狗洞,是她亲手挖的,藏在一株低矮花树下面,永和帝带着她,无数次从这个狗洞里钻出去,又无数次钻进来。
明明走过去,果然,狗洞还在。
她没费力气便钻了进去,宫院里冷冷清清,已经多日没有打扫了,地上都是吹落的残花落叶。
看来宫里的人已经不指望永和帝能回来了,否则怎会连寝宫的院子都不打扫了。
明明放眼看去,门房里点着灯,人影绰绰,里面至少有五六个人。
以前哪怕是永和帝还在的时候,门房里也顶多只有两名内侍。
有趣,没人打扫院子,可是门房里却有这么多人。
而正房的西次间里同样有人,一灯如豆,一个人坐在灯下。
宁杀错,不放过。
明明再不犹豫,身体如离弦之箭,朝着窗户疾冲而去。
荆重光盘膝坐在蒲团上,四周一片漆黑,这里是通往来仪宫的暗道。
刚刚听松院里传出动静,他便进了暗道。
当年,决定把福王府改建成皇宫的人是他,他看过福王府的地图,也看过改造后的皇宫地图,上面清楚标注了两条暗道,从那两条暗道可以通往府外,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座旧日王府里竟然还存在第三条暗道,且,这条暗道不是通往府外,而是院落与院落之间的。
也不知道当年福王为何会修建这样一条暗道。
但是荆重光终于知道永和帝为何会搬进这座不起眼的宫院,也终于知道永和帝为何总往皇后那里跑了,不是他与皇后夫妻情深,而是因为从来仪宫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回到这里来。
荆重光连连冷笑,这就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啊,原来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与自己离了心。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寒心。
自己那么疼他,为了他抛家弃子,不顾声名,可是他却这样对待自己。
好在自己还有一个亲生儿子。
荆重光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如果永和帝在面前,他一定会把那小子狠揍一顿。
去他的君臣,周坤就是他儿子,他就是周坤的爹!
......虽然不是亲生的。
暗道里听不到外面的动静,而在他进来之前,听松院的消息也还没有送过来,他现在还不知道听松院里的替身已经死了,但是他能确定,今晚宫里来了刺客!
这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
是四大世家?
不会,他已经答应皇后,立她“生下”的遗腹子为帝,哪怕小朝廷风雨飘摇,四大世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么,是何苒?
荆重光想到无名岛一带出现的那股新生势力,刚开始,对那股势力的所有的调查全都指向沦为海盗的渔民,可是随着那股势力所用的船只越来越精良,荆重光渐渐明白,那些人不可能是渔民,他们很可能是何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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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些只是猜测,荆重光还没来得及证实,永和帝就失踪了,接着他的王府便进了刺客。
现在刺客又追到宫里来了,等到把人抓了,他就要把所有精力全都投入到无名岛了。
可惜,后周的水师还没成气候,还要说服四大世家,让他们的水师为己所用。
荆重光认真思考着这些事,根本没把被刺杀的事放在眼里。
他早有准备,无论刺客是谁派来的,都别想伤他分毫,顶多就是损失一两个替身的小事。
忽然,他的耳朵动了动,有风从耳后传来,暗道里怎么会有风呢?
荆重光眉头微动,虽然这些年养尊处优,可他毕竟是武将出身,从记事起就已经开始练武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明白了,这不是风,利剑挥起时带起的剑风!
可是已经晚了,他来不及站起来,利刃便已经刺进了他的后心。
荆重光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在黑暗中久了,眼睛已经视物,他看到一截寒光穿胸而过。
果然是杀手啊,一刀致命!
说来也怪,竟然不觉得疼,荆重光张张嘴,他想问要杀他的人是不是何苒,可是喉咙咔咔作响,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明明抽剑,剑拔出,血花飞溅。
明明挥剑,割下了荆重光的头颅。
她拎起头颅,看了看,可惜看不清楚,无法确定这人是不是荆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