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呢,天气还是有些闷热。所以人们的衣装并无太多变化。一身翠绿色的襦裙,将小念婀娜胴体,衬托的越发动人。白色纱衣披在肩头,更衬托出细腻而白皙的肌肤,分外诱惑。
小念,早已经不是那个十四年前,从洛阳坊间过来的小丫头。
如今出落的水灵灵,活脱脱一颗成熟蜜桃,待人采撷。李言庆并非一个好色如命的人,不过正常的情欲,也不是没有。十九年来,除了和裴淑英有过几次暧昧,乃至于亲密的接触之外,至今还保持童子身。小念的风韵,让他心里生出一丝波澜。忍不住伸出手,小念的脸更红了……
把散落在肩头的碎发摘下来,言庆深吸一口气。
“最近家里怎么样?”
毛小念声音很小,“一切正常……哦,对了!最近柴县令似乎很活跃,经常有人登门拜访。
还有,他把县衙的差役几乎换了一大半,六司功曹有四个人,都非来自本地。”
“哦?”
李言庆顿时来了兴趣。
“那都是哪儿的人?”
“据说是柴县令的同乡。不过我记得柴县令似乎是来自江南吧,可他的同乡全是北方口音。”
李言庆笑道:“柴县令曾在江南为官,自江南任上调过来,却并非说他就是南方人。”
毛小念想了想,一吐香舌,嘻嘻笑了。
“那他都更迭了六司中的哪几个?”
“哦,户曹、兵曹、仓曹都换了……”
“这么说,柴县令对同乡倒是挺照顾嘛。”
言庆微微一笑,可心里却生出一份警惕。
兵曹掌乡勇,仓曹掌辎重,户曹掌钱帛……如此说来,六司功曹中,柴孝和一下子把三个最重要的职位占居。作为一个外来官员,这绝非正常行为。一般而言,外来官员固然会安插亲信,但相应的会将一些重要职务,分给本地缙绅,以拉拢人心。可是柴孝和却做的有些过了,这绝不是他的风格。
和柴孝和接触三载,李言庆也算有所了解。
不管此人有什么目的,可是从他三年的作为来看,是个懂得隐忍,也知道平衡之术的家伙。
突然用这种暴烈的方式,将巩县掌控手中。
从表面来看,是因为他和李言庆联手铲除了本地最大的缙绅豪门,尹家;但仔细想来,即便尹家没了,柴孝和也用不着以这样的方式来掌控巩县。如此作为,只说明他急于将巩县控制手中。
可是,为什么?
柴孝和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控制巩县?
“小念,你通知一下黄先生和三宝,就说我累了,要休息一下。
不管什么人登门,一律不见……另外,你让王先生到后水见我,同时命沈光和王伏宝戒备。
我和王先生说话的时候,不希望,也不想任何人发现。”
后水,是指李府后宅那一座面积广袤的人工湖泊。大约有荥阳县洞林湖的三分之一大小,环境颇为雅致。由于勾连洛水分支,所以湖泊中的水常年不绝。即便是今年酷暑,后水依旧波光粼粼,湖泊垂柳摇曳。
李言庆和王頍泛舟于湖上,静静聆听着王頍陈述。
“自从得到府君通知,我就命人打探柴孝和的过往经历。
此人祖籍弘农,后随秋浦县令前往出镇秋浦,此后再未返回中原。刘元进起兵造反时,柴孝和时任秋浦县正,抵挡住刘元进多次进击,被吐万绪所看重,因功举荐,自秋浦调任荥阳。
从表面上看,似乎并没有太大问题。
可是我托人往秋浦调查时,却发现了一个意外事故。原秋浦县令,也就是当时柴孝和的上官,死因颇有古怪。据说当时刘元进的兵马还没有抵达秋浦,秋浦县令就已有月余未曾出现。也就是说,那秋浦县令在刘元进还没有攻打秋浦的时候,可能已经死了……但在不搞讣告上,却说秋浦县令,死于刘元进兵犯秋浦时……我曾作出假设,若秋浦县令于月前已死,是怎么死的?这很值得怀疑。如果是被柴孝和所杀,那柴孝和,又为什么杀死县令呢?”
李言庆蓦地反应过来,“王公的意思是……”
“柴孝和与刘元进有勾结,故而柴孝和杀死了秋浦县令,掌控秋浦。
本来刘元进是要北上声援杨玄感,可不成想杨玄感兵败太快,刘元进兵至秋浦后,不得已仓皇而退。柴孝和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抛出了秋浦县令战死,而他接掌秋浦,抵御叛军的说法。
这样一解释,似乎也能解释通顺……不过目前而言,这只是一个假设,我并未找到任何证据。”
王頍一口气说完,最后却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江淮大乱,叛军四起。秋浦作为宣城郡通往庐江必经之路,已变成一片废墟。昔日秋浦百姓,都流离家园。我之所以能知道这个情况,还是得了郑家的帮助……你也知道,郑家南来一支在宣城郡也有些根基。若非如此,只怕连这个消息也打听不到,实愧对府君。”
李言庆一开始不动声色,到最后,才露出一抹笑容。
“王公能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做出此等分析,已是难能可贵。
我之所以调查柴孝和,也出于偶然。说实话,能得王公如此判断,与我而言,足矣……
呵呵,至少我现在已经知道,柴孝和与我,是友是敌。”
这也算不得安慰,言庆也是实话实说。
从一开始的一点点怀疑,到现在得出这么大的一个推测。勿论这推测是对是错,都证明了李言庆一开始的怀疑,并非无的放矢。敌、友之分必须清楚。否则迟早,会吃一个大亏!
当年宇文家和弥勒教哈士奇的合作,让李言庆至今无法忘记。
可以说,哈士奇最终是死在宇文述一家的手中。且无需去计较究竟出自谁的手臂,敌友不分,最终会下场凄凉。言庆深以为鉴,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点。柴孝和……有趣的家伙!
“王公,从即日起,我要你动用麒麟台下的一切力量,给我盯死柴孝和。
他每一天的行动,吃了什么,说了什么话,哪怕是什么时候放了一个屁,你都要清楚知道。”
王頍不禁哈哈大笑!
他虽是名士,出身名门。
可是漂泊江湖,早已习惯了市井之言。所以言庆这番有些粗鄙的话语,他非但没有鄙薄,反而有些亲切。
“府君只管放心,我会让柴孝和身上的每一根毫毛,都无处藏匿。”
“另外,王公要为我盯住杨庆。”李言庆说:“我要杨庆每天都要提起我的名字,你可有办法?”
王頍一笑,“这又有何难?”
两人相视,同时抚掌大笑起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感和满足感,涌上王頍心头。
他出身世胄,从小就有神童之名,自认是才华出众,胸怀锦绣文章。然则上半生,奔波流离,一直不得重要。到了最后,只能隐姓埋名,自深感委屈。可是现在,他手握百万巨资,荥阳郡下,尽在他掌控之中……这种得以施展才华的满足感,即便是高官厚禄,也无法比拟。
而且言庆和他的思路颇有些相似,往往只需一点暗示,彼此就能心领神会。
这样的感觉,正是他所希望。
“府君只管做事,荥阳风吹草动,老夫自会为府君盯紧。”
李言庆长出一口气,头枕双手,躺在小舟甲板上。
“王公,快要变天了!”
王頍笑着点点头,“是啊,快要变天了!”
他美滋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三勒浆。抬头看去,但见天边,乌云密布,风卷闷雷,自湖面掠过,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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