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西的天气,变化莫测。
入夜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人道是,春雨贵如油。不过雨水来的快,去的也快,仅仅半个时辰,就停了下来。雨后的宣化,更显几分寂静,路上人迹皆无。
宇文成都用力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舒展了一下身体。
他披着一件大袍,头发简单的挽了个髻,用一枚金环固定下来。
这是俚人习惯性的装束,入乡随俗的道理,宇文成都也很明白。要想在粤西扎根,就必须要遵循土著的生活习惯。哪怕是讲究如宇文凤那样的女人,也常以俚人装束而示人,以表现出亲和之气。宇文成都现在是寄人篱下,焉能不如此?
巡视完了府衙之后,他独自返回住处。
躺在榻上,这心里面却好像总是挂着些心事,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要说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破绽。宣化的城防都布置妥当,一两千的兵卒虽不算太多,却足够抵挡一阵子。哪怕李言庆强攻,宇文成都也有信心守住宣化县城。
只需要一天的时间,麦子仲就可以率部返回……
如果连一天都守不住的话,那宇文成都也就没资格被称之为天宝大将军。
然则,终究不是自己的兵啊!
宣化的兵马,并不听从宇文成都的调遣。
从这一点来说,麦子仲也不可能完全相信宇文成都。
这年头,什么都是假的!
隋炀帝杨广待破野头一家何等信任,却最终死在宇文化及的手里。而宇文成都更是被杨广所看重,所依赖。可宇文化及造反的时候,宇文成都却始终未能出现。
只凭这一点,麦子仲如何能放心的把兵权交给宇文成都?
他宁可相信童环,也不愿意相信宇文成都。甚至包括宇文凤在内,对宇文成都也怀有几分戒备……
表面上看去,大家相处和谐。
可实际呢……
宇文成都自己心里面明白!
昔日造的孽,如今偿还。
他翻身坐起来,用力搓揉了一下面颊,起身走出房间。
此时,天已过了子时,乌云遮月。
门廊外一片黑漆,令宇文成都更多出了一份悸动。沿着回廊漫步,迎面就看见两个家丁正在院子里巡逻。由于城中空虚,麦子仲的三百亲卫被调出一百人,在城中巡逻。这也使得府衙内的人手变得有些稀少,只好用家丁来巡视安全。
“大爷,怎么还不休息?”
宇文成都笑了笑,沉声道:“府中都正常吧。”
“回大老爷的话,府中一切正常……”
“哦,那辛苦你们了!”
两个家丁连忙客套,不过和宇文成都刚一分开,立刻就变了脸色。
“还以为自己是天宝大将军吗?好端端的不让人睡觉,巡逻个甚?这不是折腾人嘛。”
“哈,自以为有多了不起,还不是丧家之犬?
若非老爷吩咐,这府中谁又会听从他的话……算了,在走一走,一会儿找地方睡觉去。”
宇文成都自然不清楚那两个家丁的心思。
不过自家事自家清楚,宇文成都就算知道了,也是无可奈何。在院中巡视了一圈后,眼见没什么异动,宇文成都旋即回房间休息。只是他刚一走,这府衙中巡视的家丁们,立刻松懈下来。初春时节,气温尚不太高,于是一个个躲进房间休息。
宇文成都和衣而卧,慢慢闭上了眼睛。
也就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然间一声天崩地裂的声响传来,将宇文成都惊醒。
这声音好大,整个府衙都好像在摇晃。
他连忙起身,顺手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柄横刀,健步如飞冲出了房间。
“出了什么事情?何处异响?”
十几个家丁跑过来,惶恐的回答:“回大爷,声音好像是从前院传来……”
“速速过去查探。”
家丁们这时候也不敢流露什么不满,立刻向前院跑去。
宇文成都并没有急于过去,这府衙里连带着麦子仲的亲卫家丁,也有差不多二三百人,应该能坚持片刻。最紧要的,是宇文凤母子莫要出事……
“凤儿,凤儿!”
宇文成都大声呼喊,沿着回廊,来到宇文凤的房间。
没等他敲门,宇文凤怀抱着女儿,已拉开房门。只见她穿戴整齐,手中还拿着一柄横刀。
“大哥,什么动静?”
宇文成都说:“凤儿,前院情况好像不妙,你立刻召集人手,死守后院,我这就过去看看。”
“大哥……”
“你莫担心,这宣化在咱们手里,城中还驻扎着两千人马,不会出什么大事。
我过去看看,如果情况不妙,我会立刻回来。
你保护好孩子,多小心……”
说完,宇文成都转身就走。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儿,这么大的动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现在也闹不清楚。
一路走去,隐隐约约从前院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宇文成都更加不安,快步冲出中门,转过回廊,就见府衙前院此刻,正一派混乱。
府衙大门仍紧闭着,可是一侧的院墙却坍塌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院外有一颗大树,此时正烈焰熊熊,如同一支巨大的火把,把整个前院找的通透。
遍地残砖碎瓦,一群身着黑色皮甲的男子,手持明晃晃的兵器,正从那缺口处蜂拥而入。为首的是一个巨汉,身高大约在一丈左右,膀阔腰圆,如同一头雄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