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暮春,断雨零星。
粤西的气候很湿润,放眼看去,一派郁郁盎然……
过了九嶷山,就算正式进入安南都督府的治下。一行车队沿着平坦的官道行进,浩浩荡荡,颇有声势。
车上的大纛,书一个斗大的‘裴’字。
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河东裴氏的车队!
李言庆与河东裴氏的关系已经不能用简单的亲密可言。谁都知道,河南王王妃裴翠云,就出身于河东裴氏家庭。而此前出任并州总管,如今官拜左骁卫将军,都畿道护军的裴行俨,更与河南王是总角之交,说穿了就是发小……所以,早在武德六年,李言庆开始加快对岭南的开发治理时,河东裴氏就着手于粤西地区的布局,置办产业,推进商事。
特别是随着俚王罗窦被诛杀,裴家也从单纯的在交州发展,逐渐转移向钦州、邕州和桂州三地。
可以说,裴氏在李言庆的默许之下,已隐隐成就了气候。
相比之下,荥阳郑氏与李言庆的关系同样密切,但在进取心方面,就显得有些不足。
哪怕郑宏毅出任了桂州刺史,郑家也不是非常支持。
也许在郑家人眼中,李言庆始终是一个藩王,不值得他们像支持李建成一样的,在粤西投入太多的金钱和人力。与裴氏相比,郑家更在意政治上的投机,而不如裴氏一样灵活。
郑仁基虽然很想借机扩展家族的力量,但是却受到了诸多牵制。
在这一点上,郑仁基显然无法和裴氏家族的族长裴世矩那样一言九鼎。
他当年接手郑家,本就是一个偶然;如果不是郑元寿主动退让,郑仁基也不可能顺利接手。如今,郑元寿身为太子李建成的岳父,自然希望郑家能全力配合李建成平稳过渡。
所以,有郑元寿兄弟的襟肘,郑仁基做起事情来,自然是缩手缩脚。
不过随着李言庆对粤西地区的掌控力度越来越强,而郑宏毅更借助冯家的势力,成功的在粤西站稳脚跟,郑氏家族即便是不太看重粤西地区,也不得不开始加大对粤西的投入。
毕竟在诸多郑氏子弟当中,郑宏毅的成就最大。
即便郑元寿曾在私下里表示:郑宏毅是被发配去了桂州,日后怕也就是止步于一州之长的地步,很难进入中枢……
但他也必须承认,从目前来看,郑宏毅的官位最高。
郑宏毅的年纪才多大?
不过二十七八而已,就已经戍卫一方。
而郑元寿呢?五十多岁了,也不过比郑宏毅高出一个品秩来。大家都是一州刺史,郑元寿出任豫州刺史,算是个中郡,而郑宏毅则是下郡刺史,秩比正四品,比郑元寿低了那么一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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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大兄,原以为这南方地处蛮荒,道路难行。
可未曾想到,这一路走过来,竟然如此顺畅……从洪州过来,可算得上是一路坦途,比关中的道路,也不遑多让啊。”
一辆大型马车上,长孙顺德捻须称赞。
的确,这岭南的道路的确是非常平坦,一路走过来,通畅无比。
而坐在一旁的裴世矩,则轻轻点头。清癯的面庞,露出一抹赞赏之色,但却一言不发。
这马车里,坐着三个人。
正是奉诏巡查岭南的裴世矩和长孙顺德。
而一脸严肃的魏征,在裴世矩和长孙顺德面前,显然还差了些级别。
他是奉李建成的命令,前往交州私会李言庆,查探李言庆的态度。不过在明面上,他也是这钦差队伍中的一个成员。抿着嘴,魏征沉默不语。一双浓眉紧蹙,似是若有所思。
说起来,魏征对李言庆并不陌生。
早在天下尚未动荡的时候,魏征就听说过李言庆的名号。
而后他投奔瓦岗,更领教了李言庆的种种手段。从内心里而言,魏征对李言庆,极为敬佩,甚至可以用尊敬二字来形容。身为寒门士子,他对李言庆在巩县兴办麒麟馆的行为,格外感激。而且,当天下英豪都在逐鹿江山的时候,也唯有李言庆,一直坚持兴学。
只可惜,当时的李言庆虽则声名响亮,但无论是资历、年纪和出身方面,都不足以逐鹿江山。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魏征最终选择了李渊。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李言庆居然也是李阀子弟,令魏征也吃惊不小。
李言庆在长安的时候,虽然李建成刻意想要拉拢李言庆,可魏征却不太赞成。在魏征看来,李言庆是一头猛虎,而李建成却不是那个可以驯服猛虎的人……纵观整个李唐皇族,除非李言庆的生父李孝基重生,其他人都不足以令李言庆真正的臣服和归心……
所以,当李言庆被发配粤西的时候,魏征是极力赞成。
可现在看来,当初的发配,却好像变成了纵虎归山……李言庆在粤西的发展,显然出乎了魏征的预料之外。不但稳定了粤西的局势,妥善处理了当地山民与汉人之间的复杂关系,更趁着李世民平定后梁的机会,一举吞下荆襄重地。在洪州的时候,魏征与房玄龄接触过几次,已发现这房玄龄,非比寻常人。可这样一个人,却对李言庆是推崇倍至。
魏征不免担心,是否真的要请李言庆返回长安?
“玄成,这一路上,你怎么不说话?”
裴世矩突然开口,令魏征立刻清醒过来。
他笑了笑,“卑职正在想,河南王在这蛮荒之地大兴土木,可真算得上是气魄恢宏啊。”
“若说气魄,养真的确不差。
我听人说,养真意欲在整个岭南地区,兴建十条同等程度的道路,彻底打通岭南与中原的联络……当年始皇帝定鼎关中,也不过修了八条驰道,养真这气魄,甚至比……”
“薛国公,慎言!”
裴世矩突然睁开了眼睛,打断了长孙顺德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