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打斗了数十个回合,那弯刀落下。持刀的蒙面人从背后偷袭。
忽穆烈一转身,擒住蒙面人的胳膊:“好了,乌兰,别闹。”
蒙面的黑布拉下,乌兰道:“阿布,我还是没能打过你。”
忽穆烈道:“能在我手下过三十招,已然不易。明年的摔跤比赛,本汗允你去。”
她求了好多次,要去摔跤比赛,他都不允。他现在答应了,她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欢喜。
“阿布,你陪我去月牙泉,好不好?”
忽穆烈道:“明日十五满月,本汗带你去。”
“今晚上,我就想去。我保证,只在那里待半个时辰。好吗?求求你,阿布。”她说着。
求求你,阿布。
她每次这样说,忽穆烈都不忍。
今夜也不例外。
他们骑上马,奔向月牙泉。
茫茫草原,满目荒凉,一牙清泉,涟漪萦回,如梦一般。
十四的月亮,比十五差一点。
离圆满差一点儿。
但乌兰已经觉得很好了。很好很好了。
“阿布,前阵子,我去互市上买了一壶桂花酒,一直舍不得喝,你尝尝。”乌兰从怀里摸出酒壶来。
忽穆烈接过,尝了一口。乌兰每次去互市,都给他带些新鲜的小玩意儿。
乌兰期待地看着他:“好喝吗?阿布。”
忽穆烈笑:“好喝。”
“那你把它喝完。”
乌兰抱着膝,坐在忽穆烈身边。
忽穆烈觉得有点上头,怎么今夜如此不胜酒力?
正当他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乌兰说:“阿布,你最近遇到大麻烦了,对不对?”
忽穆烈忙道:“没有。”
“阿布,你骗我。”
她扭过头看着他,双眼似乎沾染了月牙泉的泉水,波光荡漾:“阿布,八年前,我六岁的时候,你的心绪瞒不过我,现在,你也瞒不过我。”
“乌兰,你……”忽穆烈猛然意识到什么,他站起来,却双腿酸软。
乌兰笑了笑:“阿布,没用的,你要睡到明天了。我在酒中下了药。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走的。”
“可是,我舍不得大阏氏恨你,我舍不得西狼国中的人怨你。你是昆仑大汗,你是西狼国的神,你怎么会连一个乌兰都舍不下?阿布,是你教我的,人要有出息。我要助你,早日灭掉大理。”乌兰碎碎叨叨地念着。
忽穆烈摇头。
乌兰道:“阿布,我等你攻下城池,来接我回家。你记得啊。如果乌兰死在大理了,你就把我的尸首抱回来。我是草原的姑娘,我是阿布的姑娘,永远都是。”
“好啦,阿布,我该走了。”
她起身,拍了拍裙子:“你一定不要处罚军师,他也是为了西狼好。”
她走了几步,回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阿布,你就记得我笑的样子就好了。你想我的时候,就拉马头琴,我会听到的。”
药性发作,忽穆烈昏了过去。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乌兰的笑脸,像极了草原火红的落日。
乌兰背过身,骑上马就跑。
现在阿布看不到了,她可以哭了。
她的眼泪一直一直流。
她不怕死。从来不怕。可她害怕离开阿布。
没有阿布的日子,她要一个人活着了。
阿布,你腿疼的时候,我再也没办法悄悄给你生小火炉了。阿布,你总是装作很凶的样子,可你比我更像个孩子啊,不懂得照顾自己。阿布,我爱你。长生天知道,我有多爱你。
忽穆烈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出来了。
马被乌兰骑走了。
他只能疾行回王城。
等他跑到的时候,和亲队伍已经走了。鲁真公主没走,走的是乌兰。
忽穆烈踉跄着,往南看去。
草原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广漠得望不到边际。牛羊伫立棚中,咀嚼着旧日。烈马嘶鸣。马头琴声苍凉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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