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为老段求一条命,我不想伤你的,大汗,我……我不会……让长生天惩罚我吧……”
以忽穆烈的身手,他可以随时夺过她的刀,制住她。
但是他没有。
他忽然好恨去年十月十四那晚的月亮。他恨他喝下那壶带着蒙汗药的酒。他恨他自己没能阻拦她千里迢迢来这南蛮之地和亲。
他悲哀地看着乌兰,他一手养大的姑娘,他的灯台,他的小百灵。
他怕西狼军队兵临王城,大理国的人会伤害她,特命巴图将她接来,护她平安。没想到啊,有一天,乌兰也会拿刀对着他了。他防备了天下人,唯独没有防备她啊。
忽穆烈笑了笑:“乌兰,从你进来营帐到现在,你都没有叫过我一声阿布。”
“营妓的女儿,配叫大汗阿布吗?”
她的每一个字,都在戳他的心。
忽穆烈的手握住乌兰抵在他脖颈上的短刀,血流下来。
“你叫我一声阿布,我饶段义平不死。”
乌兰握着刀的手松开了。
她张了张嘴,唤了声:“阿布——”
这一声“阿布”,像重重的石碾,碾过两人之间的山海。
乌兰撕下袖口的衣裳,慌乱地给忽穆烈包扎着。
忽穆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乌兰包扎完,转身,往外走。
忽穆烈起身,扶住桌案:“乌兰,你去哪儿?”
“我回王宫。”
不出三日,大军就会打到王畿。她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留老段一个人在王宫。她作下的孽,她得填。她要亲眼看着老段无恙。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为老段做的事。老段对她情深似海。她欠老段。
“一定要走?”
“嗯。”
“你回来。带上这个。”忽穆烈从怀里摸出一块腰牌。
西狼的“答剌罕”腰牌。
百罪不究。
刀下免死。
这块腰牌的分量,极重。
乌兰跪在地上,双手抱于胸前,向忽穆烈行了个大礼。
她起身,取了腰牌,走到帐边。
又回头。
她想问忽穆烈,额吉是怎么死的。但她没能问出口。老段曾经给她讲过,佛祖说,人不可太尽,事不可太清;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她不愿她和忽穆烈之间的裂痕,越刺越深。
“乌兰,你会跟我回草原的,对吧?”忽穆烈问道。他浑身的肃杀之气,沾染了无穷无尽的沧桑。
乌兰点点头。
她说完,走出营帐,远去,消失在忽穆烈眼前。
我爱阿布,永远永远。阿布,你难道不知道永远是什么意思吗?永远就是一辈子。
乌兰一路想着她曾经说过的话,一路擦着眼泪。
等老段平安了,她回到草原,一切便都能恢复如初了吧?
大理王宫。
段义平一个人坐在寝殿门口。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眼里像燃着一盏昏黄的灯:“王妃去哪儿了?我命人满处寻你。现在外头不太平。我怕你伤着。”
乌兰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她摸出“答剌罕”腰牌,道:“老段,有了它,你就平安了。我送你走。你现在离开王宫。”
“这腰牌,王妃是从何处得到的?”
“我……总之,老段,拿着它,你就没事了。”
段义平伸出手,摸着她的脸颊:“王妃,你知道吗,大理快要亡国了。”
乌兰低下头。
“从西狼和亲开始,这一切就是筹划好的,对吗?”
“老段,老段……”乌兰拉住他的袖口。
“王妃与我,夫妻一场,尽是幻戏,对吗?”段义平的脸,还是那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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