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二人,又说了会子话,至子夜,方散。
阿九回到勤政殿睡下。
闭上眼的那一刻,他想着,明日升平楼宴饮,如何能让孟昭阳不发现他。也许是与白若梨的渐行渐远,让他心里留了梗。他不愿孟昭阳也与他生疏了。
翌日,腊八。
阿九与乔太后、宋皇后、方贵妃、后宫诸嫔御,及皇长子刘慎,申时,进太庙上香,酉初,到升平楼传膳。
阿九托言,景云观的道长说他今年腊月逢八之日有邪祟近身,需掩面,遂命太监在龙案前挂了珠帘。
乔太后闻言,道了句“吾儿龙体为上,道长所言,无论虚实,小心总不为过”。
宋丹青觉得官家口中的“邪祟”似乎有暗指。怎生宫中才传了流言,道长就说有邪祟近官家的身?她面上越发怏怏,酒菜无心下口,却强撑着,维持宴席之上国母的本分。
方灵山一心等着今晚的成果,未留心这样的小事。
酉半。
丝竹管弦声起。
孟昭云和乌兰上了台。
乌兰衣袂飘飘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宋丹青惊了惊,她连忙看了眼官家,官家出神地看着台上;方灵山微微笑着;乔太后则不动声色,看不出悲喜。
定是方灵山这个贱人搞的鬼,找了个赝品媚惑官家。宋丹青轻轻抚弄裙角,将滔滔怒气压下。
乌兰的歌声传遍升平楼,似一树梨花落晚风。
阿九怔怔地饮了口酒。
梨花雨,晴雪香,相思毒,梁鸿案。
这一刻的孟昭阳,越发和记忆里的白若梨重叠了。
孤勇,英气,妩媚。她都有。
他的心,汹涌地跳动了。就和十一年前的心动一样。
幻戏终,孟昭云和乌兰退下。
隔着珠帘,乌兰没有认出那穿着龙袍且略略低着头的男子,只觉得中原皇帝似乎并没有阿布和师父说得那么不堪,远远瞧着,身形倒也端正。
阿九问道:“这出幻戏是谁安排的?”
方灵山俯身道:“臣妾想着,官家国务繁忙,好些日子歇在勤政殿。身为后妃,不能为官家分忧,只能想法子,找些能愉悦官家的小玩意儿,博官家一笑。官家若能稍稍舒缓,便是臣妾的大幸了。”
阿九道:“朕很愉悦——”
他起身,走到方灵山面前,握着她的手:“但,比幻戏更让朕愉悦的,是贵妃你的一片心意。落花深处是情深,樽酒敬予有心人。”
方灵山一下子有些受宠若惊,眼眶湿润。
阿九道:“贵妃今晚,陪朕一起歇在勤政殿吧。”
方灵山喜之不尽。
司寝监的人连忙安排侍寝事宜。
宴席毕,在众人的目光中,阿九牵着方灵山的手,离了升平楼。
这是方灵山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时刻。周九,终于给了她明目张胆的偏爱。
贤德殿的宫人太监们个个笑脸盈盈。
中宫当移。
贵妃得宠。
升平楼的风,在皇宫里东摇西摆地吹。
戌时。
勤政殿的暖榻上。
方灵山不着寸缕。
阿九伸出手指,抬着她的下巴。他今晚的心跳和孟浪,克制着,转成一股少年气的蛮劲儿。
“灵山,你越来越聪明了。”
这句话带着深深的云雾,方灵山一时间辨不出他的意味。
明月蹁跹入翠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