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皇后娘娘让罪妾与悯儿单独待一会儿。一刻钟……不,半刻钟的工夫就好。”
乌兰没有立即回答她。
她凄然道:“半刻钟的工夫而已,这门外又站满了侍卫,就算罪妾想做什么,又能做得了什么呢?何况,虎毒不食子,罪妾怎么可能伤害自己的孩儿?罪妾只是心中一点小小的念头,想跟孩子说说悄悄话……半刻钟过后,皇后娘娘只管抱走他……”
乌兰略有迟疑,还是点了头。
穆雪松欲开口阻拦,见乌兰已经转身向殿外走,只得敛了口,不好再说什么。
殿内的人,都出去了。
方灵山把孩子放在床榻上,迅即从角落的一处针线筐里翻出一枚陈旧的绣花针,她拿过茶杯,倒了些水,先用绣花针戳破自己的手指,滴下几滴血。随之,又一咬牙,戳破悯儿的手指,滴下几滴血。
婴孩放开嗓子,哭了起来。
方灵山手脚麻利地将茶杯藏在了床底下。
门外的人听见哭声,已然冲了进来。
这回,方灵山主动将孩子递到奶娘手中,尔后,向乌兰拜了拜:“罪妾说到做到,孩子交还给皇后娘娘。”
乌兰看了一眼啼哭的悯儿,道:“走吧。”
白若梨道:“灵山,孩子你已看过,当再无遗憾了吧。”
方灵山道:“是。再无遗憾。”
一行人离了贤德宫。
唯有穆雪松,临走时,回头看了好几眼,试图从方灵山的脸上读出什么。
奈何,方灵山神色并无异样,什么也读不出来。
越是这样,穆雪松越不放心。
贤德宫恢复死水般的宁静后,方灵山看了看杯中的血。
她的血和悯儿的血。
相斥。
不相融。
她作为生母的敏锐,她在宫廷中浸淫十几年、斗了十几年的敏锐,她察言观色的敏锐,她身处逆境时的小心翼翼,这一切让她有了怀疑的起始。
而这杯中的血,印证了她的怀疑。
她方才没有大声张扬。
《韩非子》有言: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她知道,如果她那样做,以她罪人的身份,旁人不一定会相信她,这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她真正的孩儿一定会有危险,保不齐被斩草除根。
她得为孩儿着想。
这个假皇子是谁带进宫的?
她一开始,觉得是乌兰。
很快又否定了。
乌兰的眼神很坦然,没有鬼祟。而且,如果乌兰换子,怎么敢把孩子带到贤德宫来?怎么还敢同意她和孩子单独相处?
倒是那婢女,左拦右挡……
方灵山冷静地坐在窗边。
她等着。
等着今夜有人来找她。
事缓则圆,人缓则安。
她笃定,今夜有人来找她。
初冬,残月清冷。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贤德宫殿内。
方灵山看了看那人,不出她所料,就是那个婢女。
“方贵妃——”穆雪松开了口。
方灵山颔首:“雪松姑娘好。”
穆雪松笑了笑,道:“我们主子说,方贵妃是整个中原后宫,最有头脑的人。不似中宫那位,空有美貌,却是个草包。”
方灵山没有追问穆雪松的主子是谁,只是淡淡道:“我不过只是个一身霉运的罪人罢了。”
穆雪松道:“中原有句话,时过于期,否终则泰。方贵妃绝对不会一直倒霉的。只要方贵妃肯诚心帮一帮我们主子——”
“如何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