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飞镖掷出,从穆雪松的胸膛穿过,已经跨出窗棂的穆雪松“砰”的一声,一头栽在地上。
她的双眼睁得很大。
左手伸向前方,手指张开,好像要竭力抓住什么。
今夜托娅逃不走了。殿下。
托娅陪你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了。
托娅尽力了。
殿下,托娅会在天上看着,看着你成为草原的霸主,看着你成为西狼的可汗,看着你振兴克列部。
殿下,殿下啊,托娅万般不舍,但胜负之事,奈何不得,托娅只能认命。
托娅去了。
殷鹤上前探了探鼻息,又似乎想到什么,挑开她夜行衣肩膀处的位置细细看了看,遂向阿九禀道:“官家,她已经死了。”
阿九在冷风中吹了片刻,额上的晕眩感略略减轻了些。
灯笼晕黄的影子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晃晃悠悠。
他缓缓道:“可惜,若是留下活口,或能撬出些什么。”
殷鹤摇头道:“这细作甚是狡猾,方才,微臣若不快快出手,她便已趁机逃走了。”
“细作?”
“是。她肩上有火焰图样。这是天汗密使的标志。天汗密使,是忽穆烈手下暗卫中的一支,受过严苛的训练。她们就算被捉住,也不会泄密,而是会自尽。”殷鹤道。
阿九倒吸一口凉气:“她是西狼细作,竟然能在中宫隐藏那么久。是朕疏忽了。”
殷鹤犹豫一番,想开口说出自己的猜疑,但,远远地,见乌兰和白若梨急急往贤德宫赶来,便什么都没再说。
侍卫擦洗着贤德宫的血污。
殿内的十步香被清理出来。
方灵山睁开眼。
阿九上前,俯下身来,搂住她的头。
“灵山,朕今晚错怪你了。朕已命阿鹤传太医来了。你不要怕。”
方灵山浑身血污,气息微弱,她苦笑道:“阿九……我自进宫以后,便没有这么叫过你了,今晚,我又叫你阿九了……你那会子说我糊涂,其实,我从来就不糊涂。只是,你不懂我罢了。你不懂我。”
横竖,她今晚是要死在穆雪松手中的。
她虽推了阿九一把,但是她根本没有指望他会承她的情。
她心心念念的,只是怪他不懂她。
从来没有懂过她。
阿九沉默。
乌兰和白若梨已经赶至近前了。
白若梨在来的路上,已经从侍卫口中大略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刻,乌兰扶着她,靠近方灵山。
方灵山轻声道:“若梨,你来了。”
白若梨循声,握住她的手,悲泣道:“灵山,灵山……”
人间万事消磨尽,只有清香似旧时。
这世间物是人非,白若梨心里,方灵山还是她少女时代的闺中密友,陪她从黑水镇一同走来的人。
“若梨,我的死,是必然的。你不必伤心。事到如今,我,我,我有件事,一定得,得告诉你们。你,你,你来了,我才能说——”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满脸涨得通红。
十步香的毒在她的脑里越渗越深。
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嘴唇木木的,打着颤。
“灵山,你说。”
白若梨的手心暖暖的,像是阳间最后的力量在拉扯着方灵山。
“孩……子,我的孩子……”方灵山说出这几个字,眼珠里的火光兀地被吹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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