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刹那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六岁那年,她指着自己的心口,说,我爱阿布,永远永远。阿布,你不知道永远是什么意思吗?永远就是一辈子。
离开西狼不过才两年半而已,长生天在上,她怎能如此薄情,忘记自己的誓言?
忽穆烈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东西客栈的马厩里,有两匹最好的西狼战马。我们今晚就出发。”
门外的脚步声,让乌兰猛地一凛。
难道自己离席之后,被人跟踪了么?
她听到了殷鹤的声音。
“藏书阁内有人!拿下!”
忽穆烈拥着乌兰,欲从窗口跳下。
对于他而言,这辈子经历过无数次凶险时刻。眼前的这个意外,算不得什么。他有把握,能带着乌兰成功逃走。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他也枉称一世英雄了。
就在这个时候,乌兰蓦地感受到腹中的胎动。
一只小脚,有力地踢她。
她的孩儿。她的骨肉。用这样的方式反对着母亲的背离。
乌兰从与阿布重逢的伤感中醒来。
心念电转之间,她想,如果她跟阿布回了草原,她腹中的孩儿该怎么办呢?
她轻声问阿布:“我的孩儿,怎么办?”
阿布没有吭声。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做不到欺骗乌兰。他没办法空口许诺,会对这个孩子很好。
中原皇帝的孩子,敌人的孩子,危险的种子,在西狼这样以屠戮为荣耀的国度,怎么可能会被善待?
慈悲,是草原人的耻辱。
乌兰见惯了血腥、残酷,见惯了西狼国的处事之风。
她读懂了忽穆烈这一刻的沉默。
她猛地想到了曾经做的那个关于剥皮的梦。心头荆棘丛生。
殷鹤的人已经冲了进来。
她高声道:“是本宫在此!”
她用这样的方式,现身。她用这样的方式,做了选择。
忽穆烈摇摇头,从窗口一跃而下。
乌兰轻轻闭上眼。
她知道,阿布一定很伤心。
他如此不计后果地来寻她,却得到了这样的回应。
这一次,她算是彻底地亮明了态度吧。虽然是在这样被动而突然的形势下。
一夜梨云空有梦,二分明月已如烟。
对不起,阿布,我失约了。
可我不再只是乌兰,我现在还是一个母亲。
皇城司的人点亮了灯笼。
乌兰连忙拭净了泪。
“皇后娘娘,如何会在这里?”
殷鹤俯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乌兰一眼。
乌兰淡然道:“本宫不过是想来找一本书而已。”
“找到了么?”
“找到了。”
“什么书?”
乌兰随手从书架取了一本离她最近的书,答道:“《太平广记》。”
“哦?皇后娘娘竟有如此雅兴。”
“怎么,本宫孕中无聊,想找本闲书看,还需向殷大人禀明么?”
“微臣不敢。微臣这就护送皇后娘娘归席。”
他说他不敢。
可他的一瞥一顾,一举一动,无不是怀疑,无不是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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