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
他倚在妆台边看着她,道:“昭阳,今日,我带你出去逛逛。”
“出去?”
“嗯。临安每年的正月初一到十五有庙会,很是热闹。这一阵子,我瞧你身子越发沉了,整日闷在宫中,不如趁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太医院的赵太医说过,心情愉悦,对胎儿母体都好。”
乌兰点头,一边换上平民的装束,一边似不经意问道:“昨夜殷大人抓住的那个西狼人,如何了?”
阿九平淡道:“哦,那人自尽了。我命殷鹤将其暴尸城门口。看一看西狼那边,有什么动静。”
乌兰觉得心一霎时跳不动了。
宛若七月间雷雨天气,御湖里透不过气来的鱼。浮到水面,挣扎着,喘气。
她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
视线所及,只能看到阿九的嘴在一张一合。
她竭力地笑着。
原来,在不该哭的时候哭,在不该笑的时候笑,都是无比艰难的事。
她跟着阿九出了宫,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鼓起勇气抬头的。她从来没有想过,阿布会因她而死。
没有日头。云层里透着稀薄的光。
她屏住气息,朝城门口看去——
女子!
那死去的,竟是个女子!
不是阿布。
回想起殷鹤和阿九的话,确实没有一句表明是“他”还是“她”。
是自己想多了。
乌兰攥得紧紧的心,终于松动了。
大起大落的感觉,让乌兰从深渊边,安全着地。
她真的不敢想象,如果眼前真的是阿布的尸体,她还能不能好好儿地掩藏住自己的情绪、无动于衷。
长生天保佑。
那个挂在城门口的西狼女子,面孔秀丽,身材高挑。纵是已然死去,还是能看出来,她一定是个绝顶的美人。
乌兰在西狼的时候,没有见过她。
她是什么人呢?
在除夕夜这种欢庆的日子,来皇宫做甚?
街边小贩卖的糖葫芦亮晶晶、红灿灿。乌兰买了两串,一串递给阿九,一串自己吃。
阿九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慢慢地笑出安心的味道来。
咬了一口糖葫芦,甜酸。
甚好。
集市上人声鼎沸。
隔着十丈远,一个面带冷酷的年轻男子站在一家酒楼的二楼窗口,看了几眼城墙上的女尸。
他身边的人用蛮语问道:“殿下,要不要将乌雅带走?”
“不。”他摇了摇头,吩咐道:“告诉所有人,不许行动。”
“是。”
这个蠢女人。若非她惦记着自己的孩儿,挖空心思想要进中原皇宫去见上一面,怎会被汉人捉住,落到如此地步?
幸而,孩子的事情没有暴露。
否则,他岂非走了一步死棋?
男子转身,很快便离了集市。
这个女人,不过是他众多姬妾中的一名。他对她空有肉欲。死不足惜。他有更要紧的事情做。
这个年轻男子,就是蒙哥赤,西狼的十一王子。
他正朝着王储之位,紧锣密鼓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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