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昭阳殿,霞光洒进来。
阿九夜里吐了三回血,时睡时醒,到寅半,吃了遍药,昏睡到辰初。乌兰特意嘱咐众人,动静轻些。内侍监掌事送来的使唤人手,她退回大半。她一向不喜寝宫中太多人伺候。
知意还在睡着。
乌兰走出庭院,扶起跪着的奉圣夫人。
“快快起来。这一年,知意有劳你了。”
奉圣夫人低头道:“老奴昏聩之人,承蒙官家信赖,将皇子、公主托付在手。昨日,因老奴闪失,差点儿弄丢了公主,老奴该死。”
乌兰道:“奉圣夫人哺育官家有功,原该颐养天年,又被召进宫来,熬心费力,本宫焉能怪罪于你?”
奉圣夫人连连磕头,谢皇后娘娘不罚之恩。
朱门后,站着一个小男孩儿,直直地盯着乌兰看。
他穿着赤色的衣裳,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弹弓。
奉圣夫人唤道:“悯皇子,快过来,拜见母后。”
小男孩儿脸上有一股子冷峻之气:“嬷嬷,她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方贵妃,已经薨逝了。”
奉圣夫人恐乌兰吃心,忙教导道:“皇后娘娘是悯皇子的嫡母,当称母后。悯皇子是皇家子弟,理应知道规矩。”
乌兰看着悯皇子,想起前年的重阳节,在贤德宫接生的场景,那个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婴孩。他养在她身边那么久,直到她被遣去景云观,才同他分开。
对这个孩子,她始终是有些特殊的感情在。
她招招手,道:“悯儿,母后同你很有缘,你是母后接生的,你的名字是母后取的,你当日落地时第一件肚兜也是母后为你穿上的……”
悯皇子想了想,迟疑地走上前。
乌兰摩挲着他的头。
起初,他有些抗拒。过了好一会儿,方跪下来,唤了声“母后”。
乌兰扶起他,捏了捏他的小脸儿。
知意醒了,在榻上哭。
乌兰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出来。
一抬头,她忽而发现,昭阳殿外,站着一队持甲侍卫。
她问奉圣夫人:“怎么回事?”
奉圣夫人低头回道:“淑妃娘娘说,不放心官家,留了一队贴身护卫,在此卫戍。”
乌兰想,赵如云留下贴身护卫,显然是在防范她,此举倒像是知道她的西狼身份似的。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很不简单。
忆起昨日,在南宫门,西狼暗卫看向赵如云的眼神,以及他的及时逃脱。乌兰猜测,西狼暗卫所说的宫内打点妥当,莫非是与赵如云有关?
若果真如此,赵如云的心机便不是一般的深了。滴水不漏。涓滴不遗。
将近午膳时分,赵如云来了。
她进了正殿,恭恭敬敬地拜见乌兰,好似昨日南宫门的龃龉不存在一般。
“官家在姐姐这里歇息,臣妾原本不该来。然则,有了喜事,不敢不报。”赵如云俯身道。
乌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喜事?什么喜事?”
赵如云略带羞涩,刚欲开口,珠帘内传来阿九的咳嗽声。
他醒了。
赵如云朝珠帘跪下,道:“官家,太医晨起给臣妾请了脉,臣妾怀有龙裔,已一月有余了。臣妾想,这个孩子定是菩萨派来,给官家吉祥如意的。官家的龙体,一定能很快好起来。”
乌兰这才明白“喜”从何来。
赵如云嘴角浅浅的笑,似因风皱面的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