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子,一身袈裟,怀里抱着赤狐。雪花落在他的头上,他眉眼不沾世俗,仿佛没有七情六欲一般,平和,安静。
知意道:“你是谁?”
男子看向红衣少女的那一霎,怔了怔,眼眸里拂过岁月的雾霭,他轻声唤了句:“乌兰。”
“你说什么?”知意又问了一遍。
她看到他手腕上、脚上,戴着铁链。
她说:“哦,我知道了。你不是凡尘中人。你是仙人。要用铁链才能把你锁在这人间。”
赤狐在男子怀里,灵动而温驯。
男子听了知意的话,笑容似冰雪,干净,冷清。
知意落落大方地拱手道:“我是知意公主,多谢阁下今日相救,必有重谢。”
知意公主。原来她是乌兰的女儿。那抹红色的熟悉,有了答案。男子摇头:“不必谢。”
“你刚刚叫我什么?”
男子答非所问道:“你很像你母亲。”
“你认识我母后?”
“很早以前,认识。”
知意好奇道:“可是,宫中每到节庆,便会有和尚道士来诵经祈福,你既认识我母后,为什么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是罪人。”
“你犯了什么罪?”
“我在世上,还余下一点凡心。这是我全部的罪孽。”
“我不懂。”知意托腮道。眼前这个人,可太有意思了。跟她生命中之前见过的人,都不同。
“你不必懂。”男子温和道。
他的口吻是长辈对晚辈式的。
天色渐黯,知意听见母后的声音。母后在唤她。一定是宫里的人嚷嚷她失踪了。母后带着侍卫上山寻她来了。知女莫若母。
“谪仙,我母后来了,你既认识她,可以同她见一见。”知意道。
扭头,男子却已不知所踪。
乌兰远远地见到女儿的影子,松了口气。
此时,她已顾不上责怪,奔了过来,将女儿搂在怀里。
她看见女儿脚上有伤,便问:“怎么回事?”
知意道:“母后,我方才掉进陷阱里,有位谪仙,救了我。”
“胡说,什么谪仙?”
“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站在雪中,好像一尘不染似的,他不是谪仙,是什么呢?”知意认真道:“对了,他说他与母后很早以前相识。”
乌兰已经猜到了多半:“他可是穿着袈裟,戴着铁链?”
“是。”
老段。这么多年了。老段还是避着她。不肯见她。
他一定很失望吧。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留下。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
她曾尝试过,背着阿九,派人去祈福寺,放了老段。可老段不走。他不愿接受她的救赎。
他是不想走,还是怕连累她?
不得而知。
每一日,晨钟暮鼓照常响起,却再不见那撞钟敲鼓的人。
“此事不必告诉你父皇。”乌兰吩咐道。
知意点头:“好。”
须臾,又问:“母后,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我还想再见到他。”
乌兰捏了捏女儿的鼻子:“你都说了他是谪仙,怎么能随意见到?”
这一晚,知意做了个梦。梦里有赤狐,有落不尽的雪,还有那个惊鸿般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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