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云稳了稳心神,向重九道:“孩子,快谢恩吧。”
重九拘谨地谢了恩,由着嬷嬷带他去了偏殿安歇。
阿九在灯下翻阅着一卷《册府元龟》。
赵如云给他按着头:“官家莫要看书了,歇着吧。”
阿九道:“无妨。今晚,朕似乎比往日精神足些。”
明明灭灭的灯火,照着桌上药碗里的药渣子。
赵如云道:“那就好。官家龙体无恙,是万民之福。”
“幸得你通医理,伺候得当。”阿九道。
“能伺候官家,是臣妾几世修到的福分。”
阿九看着书,沉吟片刻,道:“吩咐内侍,传殷鹤殷大人进宫。”
“是。”
赵如云收了药碗,顺从地退下。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殷鹤来了。
殿内的内侍、宫人,尽被屏退,门、窗,皆是掩着的。
“边境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么?”阿九问道。
“蒙哥赤受伤后,忽穆烈打算御驾亲征。忽穆烈虽年事已高,但,在西狼军中,威望无人能及。微臣觉得,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似乎很是微妙。蒙哥赤对其父汗,不像是真的孝敬。他返回王城后,夺权之心更重了。”
“草原鞑子,没有伦常,不足为奇。朕倒是希望他们父子之间,能生出些事端,于汉廷,是好事。”
“官家,微臣觉得,和亲未尝不是明智之举。对于离间他们父子,大大的有好处。事半,功倍。”
阿九想了想,道:“话虽如此,朕……”
“天家公主,既享其贵,便应尽其责。”
良久,阿九道:“那便派使节,去面见蒙哥赤吧。”
“是。”
殷鹤道:“太子现时,还跪在勤政殿,半步不敢动。这件事,官家打算怎么处置?”
“明日,寻个战场失误的由头,废了太子。诏书,命太傅拟去。总之,真正的缘由,不能让世人知晓。不可让皇家,成为普天笑柄。”
“是。”
“至于,杀不杀他,要问知意。朕只想让知意解开心结。”
“是。”
“赵如云带进宫这个孩子,你怎么看?”
殷鹤斟酌道:“微臣觉得,事关皇家血脉,不好急于下决断。且缓缓再看。”
这个想法,与阿九不谋而合。
殷鹤又道:“微臣跟官家提过的刘小五,倒是个奇才。”
阿九唏嘘道:“朕年幼时,同七皇兄一起在上书房念书。他处处不如朕。如今,他的儿子倒是这般有出息了……”
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阿九是不肯立旁人的儿子为嗣的。
仁宗无子,过继宗室子,英宗即位后,引发“濮议”。史上这样的先例在前,阿九是不甘的。
他对今夜进宫的重九,有防范之心,亦怀揣希望。
两种思绪交织在一起。
殷鹤离去后,阿九遣人到昭阳殿,问知意,如何处置刘悯。他将刘悯写的供状一并交给了她。那供状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原委,以及刘悯的真实身份。
阿九让知意自己做决定。
心病还需心药医。
如果女儿注定有此劫难,他希望女儿在这场劫难里,泅渡上岸。
翌日,知意派人传话来。
只有三个字。
“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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