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七皇伯。”
“七皇伯?在哪里?”
“在岭南。”
“为什么?岭南湿瘴之地,七皇伯为什么要去那里?是犯了罪么?”
乌兰无心跟女儿多说。思量着该怎么办。
起初,把儿子送出宫的本意,就是不想让他卷入皇权、是非中来。怎么现在,儿子进宫了呢?殷鹤有没有发现什么?阿九会不会发现什么?
知意道:“母后,您说,父皇这个时候把那个刘小五召进宫来,是何意呢?会不会……是有立储之意?”
帝王无嗣,过继宗室子为皇嗣。
阿九知道了刘悯是假皇子。
莫非,真的动了过继的念头?
可是,七哥并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怎么偏偏只召小五进宫?
知意自顾自道:“母后,听说这个刘小五,在军营里立了大功,烧了西狼军营呢。大约这正是父皇对他青眼有加的原因吧。母后,那个刘小五,看起来挺面善的,若他果有能耐,父皇将江山交予他,未尝不可啊。”
“不可,不可……”乌兰喃喃道。
官家封了晋王之子刘小五为淮南郡王,赐居“报琼阁”。
这个消息很快在宫里传开了。
联想到太子被废事件,宫里人都觉得,官家此举,大有深意。
万万没想到,一个冷灶王爷的儿子,会被官家如此抬举。
报琼阁,是宫苑之中,观景最佳的所在。
黄昏花影二分月,细雨春林一半烟。
刘小五满腹心事,低头在园中走着,忽地,惊起一只黑卷尾,那黑卷尾扑闪着翅膀,要来啄他。一个身影跃过来,捉住那黑卷尾。
刘小五抬头,看到一个灿如春华、英姿飒飒的妇人,那妇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岭南秋日的水,清冽而深情。
“晚间吃的什么?”乌兰满肚子的话,到嘴边,只剩一句家常的询问。
母子俩站在黄昏的细雨中。母知子。子不知母。
“吃的八宝鸭。”
刘小五很奇怪,自己竟一点都不觉得这个陌生妇人问他这样一句家常的话,有半点突兀。
甚至,他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应该跟他话家常的人。
“吃饱了么?”
“吃饱了。”
乌兰眼泪流下来了。她的儿子,她在狂风大作的端午,九死一生,诞下的儿子。
她忍了这么多年,不去见他,不就是想让他平平安安、简简单单、快快乐乐么。可是,他进宫了,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情不自禁地走到这里来。
情不自禁地出现在他面前。
“这黑卷尾,性情很好的,一般不轻易啄人。定是你刚刚不小心惊了它生产。做母亲的,为了孩子,便什么都做得出了。”乌兰说着,放了手中的黑卷尾。
“您说的对。虽然我没有见过我母亲,但我知道,她为了我,一定也是如此。我在岭南的时候,每年春天,都会栽一棵树。我想,栽满一整个山坡,说不定我就能见到我母亲了。”刘小五道。
“你恨她吗?”
“当然不恨。爹爹说,母亲为了生我,难产死了。可是,我偷偷让师父卜过,我母亲没有死。别的,师父便不肯告诉我了。我自己呢,又是卜不出关于自己的任何命数的。所以,我无法找寻她。”
说到这里,他温暖地笑笑:“不过,知道母亲活着,也是很好的事啊。我见不到她,但我可以思念。我想象她过得很快乐,我也便快乐了。”
对着眼前这个妇人,他不觉说了好多的知心话。
有宫人路过,唤乌兰“皇后娘娘”。
刘小五听之,朝乌兰俯下身来:“侄儿刘小五,给皇婶母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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