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穆烈不作声。

知意道：“你不说，我也明白。”

“哦？”

“天底下都一样，哪里都有欺软怕硬的人。我在中原的时候，就曾看见衙门里的官吏用鞭子抽打贫苦的征夫。有些征夫，都已经年过花甲了。朝廷战事吃紧，徭役增重，家里没有青壮的，官府便将老人捉去入伍。有不服的，便狠狠打。想来，西狼也一样。”

知意说着：“我们中原有个诗人，叫杜甫，他写过一首千古名篇《石壕吏》，讲的就是这样的事。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老阿伯，你不喜欢听这些吧？我竟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

忽穆烈认真道：“我在听。我喜欢听。”

良久，知意按忽穆烈所指，找到了那间密室。她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来。

“老阿伯，你现在安全了，我可以走了。”知意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放在忽穆烈身边。

忽穆烈道：“你去哪里？”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呢？姑娘，你救了我，我或许可以帮你。”忽穆烈道。

知意笑：“老阿伯，我要做的事，你帮不上的。”

“说来听听。”

密室昏暗的烛光下，苍老的异族男人，俨然一个温默可亲的长者。

“我要去找西狼的王储，蒙哥赤。”知意道。

“找他做甚？”

知意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

“我可以帮你找到他。”

“真的？”

“真的。”

忽穆烈道：“姑娘，你坐到我身边来，我想同你说说话。你很像一个人。”

“什么人？”

“我的女儿。”

“她现在在哪儿？”

忽穆烈道：“她嫁人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句话触动知意的心肠。她何尝不是跟这个老人的女儿一样？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父皇和母后，也会像这个老人思念女儿一样思念她吧。

知意坐下来：“老阿伯，你别难过，她或许有她的苦衷。哪有女儿不思念父亲的呢？”

忽穆烈看着她，眼神很柔和：“她喜欢穿红色的衣裳，拳脚功夫也很好。她叫乌兰。乌兰在西狼语里，就是火红的意思。我今夜见了你，觉得她好像又回来了。”

知意一刹那觉得老人很可怜。

她轻声道：“她会回来的。”

外头有动静。

知意趴在门缝边看，仍是有三股人马在打斗。一股人马，穿着跟刚才在草甸里同她打斗的黑衣人一样的衣裳；另一股人马，穿着铠甲，像是王宫里调出来的兵丁；还有一股人马，神情肃穆，看不分明，穿着粗布衣，很是神秘。

她听见穿着铠甲兵丁中一个为首的说：“大阏氏和八殿下早已看透王储殿下的阴谋，命我等速速前来平乱。尔等莫要再冥顽不灵，否则死路一条！弃暗投明吧！”

不知道为什么，忽穆烈听了这话，神色更复杂了。

王宫里派出的侍卫如此及时，大阏氏和八殿下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的？

这场风云变幻，越发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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