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不与他相见。
但,他相信,她是爱他的,她是有苦衷的。
她说,她的儿子在很安全的地方。在天命十三年端午,她初初诞下他的时候,便已经为他考虑好了一生吧。
他在飞雪门里无忧无虑地长大,何尝不是幸运呢?
子夜,檐下的藤蔓被风吹着,发出轻微的响动。
花影满窗。
更漏长。
乌兰睁开双眼。
少年正看着她。
母子俩对视。
乌兰喊了一声:“小五——”
少年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唤她“皇婶母”。
他充满依恋地看着她。
她在他流淌着深邃眼波的眸子里,读懂了他的那份知情。
他们没有把话挑明,却都流泪了。
“往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伴在您身边。”刘小五道。
乌兰摩挲着他的脸,忽然觉得,人生至此,她终于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得到了半生辗转的答案。
一夜雨,清晓方停。
翌日一大早,天朗气清,一双燕在晨风中上下翻飞。
乌兰还未起身,内侍通禀,殿外有人求见。
刘小五踱到檐下,看见来人,居然是大脚女子马南星。她依旧穿着一身黑布衣,脸上的肃杀却换成了焦急。
自在勤政殿碰过一回面,他们已经知道了彼此的身份。
刘小五见了她,忍不住想逗逗她,于是,绕到她身后,出了招。
马南星弓身避开,并不回击,只道:“淮南郡王莫要闹。我是来找姨娘的。”
“皇后娘娘还未起身,你有何事,尽管说与我。”刘小五道。
马南星犹豫了一下。
里头的乌兰,听见动静,隔帘道:“孩子,进来吧。”
马南星疾步进去,跪在榻前:“姨娘,干爹不见了,干娘急得很,昨儿在外寻了一夜未果。她不让人告诉您,怕您担心。但南星想着,您是干娘最亲的人,这样大的事,该请您一道拿个主意。故而,自作主张,偷了干娘的腰牌,便进宫来找您了。姨娘勿怪。”
说着,她磕了个头。
乌兰坐起身来,兀地一怔。
这个节骨眼儿上,那木罕怎会不见了呢?
难道……
她草草披上外袍,吩咐内侍道:“备马车,出宫。”
方府,厅堂中,一夜没睡的白若梨,竭力维持着平静。
念北依偎在她膝下,奶声奶气地问:“阿娘,阿爹去哪儿了,怎么没回来?”
白若梨道:“阿爹去山上给念北摘果子了。晚些便回来。念北在府中等着便好。”
念北笑了起来,转头,看见乌兰,清脆地喊了声:“姨娘——”
归来临安后,念北随母亲进过几回宫,很是喜欢宫里的这位姨娘。
乌兰走到白若梨身边。
“姐姐,你好生在府里歇着,人,我帮你找。”
白若梨命马南星将念北抱到庭院去玩,尔后,向乌兰摇头:“找不到的。我猜到他去哪儿了。我想,你也猜到了。”
那木罕,就算不想做西狼的王子,但,他是忽穆烈的亲儿子,这一点,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他对自己的父汗爱恨交织。他可以抛弃身份,抛弃储位,抛弃王权的尔虞我诈,但他不能抛弃血缘,抛弃亲情的本能。
他一定是听说了忽穆烈被掳作人质的消息,千里救父去了。
乌兰抱着白若梨:“姐姐,你莫要担忧。为了你,为了念北,他也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白若梨沉默半晌,道:“乌兰,你知道吗?我心底最怕的是,这件事会连累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