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五见状,道:“殷大人是有要紧的话要说么?”
殷鹤跪在地上,唤了声:“官家——”
刘小五忙站起身来:“别……别这样叫,本王受不起。”
“有何受不起?先帝留下的圣旨,清清楚楚,立您为太子。按本朝祖制,先帝驾崩,太子爷要在灵前即位。再过几个时辰,所有人都会跪在您面前,唤您官家。”殷鹤道。
刘小五缓缓坐下。
殷鹤又道:“现下,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必须做。”
“何事?”
“诛杀两个人。”
“哪两个?”
“一个是梁国公,另一个是——”
殷鹤环顾四周,继续道:“另一个是,孟皇后。”
刘小五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殷大人胡说什么!”
“臣并未胡说。臣少年伴随先帝,深受君恩,赤胆忠心,为先帝思虑,为朝廷思虑,如今,自是为官家您思虑。”
殷鹤肃然道:“诛杀梁国公,是因他对皇位动了觊觎之心,且临安城中不少功勋之家都支持他,市井中妖言满天飞,只有杀了他,才能绝了那些人的念想。至于孟皇后,臣有必要告诉您,她真正的身份是忽穆烈亲封的萨仁公主,她是异族人。先帝活着的时候,她未敢有异动。先帝如今没了,可就未必了。边境战事胶着,她若此时,做了皇太后,于您,于朝廷,都是大患!”
“不,不,她做了多年的中宫,皇叔父病时,她侍奉榻前,她不会有歹心……她对皇叔父,是真的情深意重……”刘小五凌乱道。
“若真的是情深意重,难道不更应该殉葬吗?”殷鹤道。
“不行,不行……”刘小五道:“本王断定,她一定不会害本王。”
“官家虽然聪慧,但到底年轻,哪里懂异族人的狡诈?又凭甚断定她不会害您?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官家莫要被蒙蔽了。”
殷鹤急切道:“官家速速下决断吧。一旦您在灵前登基,下一步,就要以嗣子的身份,册封嫡母。她做了太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可以掌控凤印,发号施令。趁现在,让她悄无声息地死去,与先帝合葬,是最好的办法。”
“本王绝不同意这么做。本王宁可不做这个皇帝。”刘小五道。
殷鹤的眼神复杂了。
刘小五道:“她……本王既入继皇叔父,她便是本王的嗣母……如此,不仁,不孝……本王连做人都不配,如何做君王?”
门外,内侍通传“翁主到——”
刘小五攥紧的手心,终于松开。白姨娘来了。
“殷大人方才说的话,我完全认同。”白若梨道。
“哦?”殷鹤颇感意外:“方夫人来了多久?听到些什么?”
虽白若梨已经再醮,但殷鹤依旧称她为“方夫人”。
像是念旧。
也像是提醒。
白若梨颔首道:“该听见的,都听见了。瞎子么,自是比寻常人耳朵灵些。”
这句淡淡的自嘲,让殷鹤的戒备不自知地放下许多。她是为什么瞎的,举国无人不知。没有人有资格怀疑白若梨的精忠报国。
“殷大人忠心上谏,着实令人感佩。先帝驾崩,前朝后宫,一切‘稳’字当先。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殷大人也该懂得,先帝对皇后的感情。先帝尸骨未寒,殷大人若执意逼死皇后,纵是为社稷思虑,会是先帝想看到的吗?”
殷鹤低头。
白若梨道:“我这里,有个两全之策,请殷大人斟酌。”
殷鹤沉吟片刻,拱手道:“但请方夫人赐教。”
“殷大人所忌讳的,不过是孟氏皇太后的身份罢了。没了这层身份,她还能掀起什么浪花来呢?大可对外宣称,先帝驾崩,孟氏悲恸过度,随之而去,帝后合葬皇陵。孟氏永永远远的,失去了做皇太后的可能。暗地里,饶了孟氏性命,给她换个身份。本朝以仁孝治天下,如此,新君也不必背负诛杀嗣母的心头罪孽。岂不三下里齐全?”白若梨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