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头子,口气挺大。
马南星忽地在墙角看到一杆红缨长枪。
长枪上赫然刻着“方”字。
她心内纳罕。
门开了,刚才与自己打斗的土匪头子,走了进来。
他坐在屋内那张简陋的床上,审视着她。
“是何人把你装进麻袋的?”
“就是跟你们一样,头缠红巾、身穿葛布衣裳的人。”马南星答道。她开始疑惑,是不是掳自己来的人与这座山寨里的人,并不是同伙儿?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朱重九听了她的回答,凝眉。
这是有人故意往大兴军头上泼脏水。
倏尔,他似想起什么,问道:“你说你是方夫人的义女,是不是就是同贾府小姐一同进宫选后的那个?”
马南星听了此言,莫名地有些窘。这样的消息,居然传到连土匪都知道了。
“什么选后?不过是先帝驾崩,新帝后宫暂且无人,召我们进宫料理些事务罢了。”
话问到此,朱重九基本确定了,此事是何人所为。
他跟贾升打过几次交道,知道此人颇擅钻营,且好大喜功。
可是现在,若把这个女子送回临安,就是坐实了贾升的栽赃。
官府的人,定二话不说,就上来围剿。
火已经被贾升点起来了,不管做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朱重九正在沉思着,马南星指着那杆红缨长枪,道:“你这里怎么也有方家枪?”
朱重九不语。
马南星道:“我干娘也有一杆一模一样的枪。她每天早晚都会细细擦拭,尽管她双目失明,什么也看不见。她总是说,要是方将军还活着就好了。方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有布阵奇才,有他在,西狼不会如此气盛。”
“活着又如何?还不是被昏君所逼。”朱重九眸子一凉,道:“旧制一日不破,朝纲便一日不振。便有一百个方将军,也禁不起猜忌。如今,雁南关被攻破,恐怕离西狼大军直逼临安的日子不远了。”
“雁南关破了?”马南星大骇。她被装进麻袋、颠簸在路上的日子,竟发生了这样大的事。
“是。”朱重九道。
这是他近日最感痛心之事。
煌煌大汉,被蛮夷欺凌至此。
马南星道:“朝廷现在不知乱成什么样子……”
“朝廷?到这步田地,还有人处心积虑争权。实在可笑。金銮殿上的官家,恐怕还大梦未醒吧。”
“不,不是这样的。”马南星道:“小五非常聪慧,他看得分明。他想过破旧制,奈何层层受阻,他左右为难。好多事,不是你想得那样容易……”
转而,马南星看着眼前这个指点江山的土匪头子,道:“你说得这般讽刺。依你,又当如何?”
朱重九缓缓说了一句话:“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
马南星心头一震。
这个土匪头子,绝不是普通的乡野莽夫。
她看着他的面孔,隐隐觉得有些熟悉。烛光摇曳间,她想起来了。
他像一张画像上的人——
干娘挂在方府小祠堂中的,日日拂拭的,方砚山将军的画像。
一对大耳,行思招风。
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他究竟是谁?
马南星思及干娘常常挂在嘴边的要找的一个人:方砚山将军的外甥,先帝与方贵妃的亲儿子,从临安皇宫凭空消失的少年。
这个土匪头子会是干娘要找的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