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就是怜悯这小小孩儿,尚在襁褓之中,便没了母亲。刚刚,若我能快一点,或许来得及……”马南星说着,甚是自责。
朱重九道:“你已经尽力了。刚刚差一点,连你自己都没命了。”
马南星不语,朱重九环顾四周,他唤来里正,问这婴孩还有什么亲属。
里正答:“这户人家姓沐,男人一年多前在山里打猎,被毒蛇咬伤,不治而亡。小娘子是个刚烈的,不肯改嫁,守在这里,生下遗腹子,养到如今十一个月,竟出了这样的天灾,可怜,可怜啊。”
“孩子的父亲母亲,可有兄弟姊妹?”
里正摇头:“没有。这孩子的父亲,是个孤儿。他的母亲,是从黄河那边逃难过来的,来的时候就无有亲眷,据说,都被洪水卷走了。”
“那当如何?”朱重九斟酌道。
马南星怀里的婴儿睁大眼睛看着她,小手往她脸上伸,似与她有千丝万缕的缘分。
马南星心中升起一股别样的情愫,她向里正道:“我,我想收养这孩子。”
里正道:“姑娘若有这善心,当然好。”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沐瀛。”
马南星唤着婴儿的名字:“瀛儿,瀛儿,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义子了……”
婴儿似听懂了一般,被雨水淋得发乌的小脸儿,朝着她笑。
朱重九看着马南星,这姑娘,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么?从临安被掳至此,尚未得自由,就要管别人的闲事?
他轻咳一声:“这么大的事情,你就这么决定了?”
“是。”马南星道:“几年前,我爹娘被倭盗杀死,我差点儿被倭盗抢去做船妓,幸得我干娘救了我,收我为义女,给我一条活路。我干娘能救我,我为什么不能救这个孩子呢?”
白若梨给了她宽广的母爱,让她懂得什么是大仁大义,是而,少女马南星对这世间的弱者心怀善意。
朱重九不由地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看这女子爽利豁达,竟有如此坎坷的过去,与他一样,无父无母,被养母收容。
他没有再说什么,默许她带孩子回山寨。
临走前,马南星将腕上的一只玉镯、怀里的一枚金观音吊坠、头上的一支银钗留了下来,交给里正,说此番村里受了这么大的灾,村民们修葺房屋定需要不少钱财,这些首饰就当她尽自己的一点力量吧。
里正连忙道谢不迭。
马南星的那些首饰,是干娘白若梨给她的,她素日里十分珍爱。
然则,眼下,她觉得救灾才是最重要的。
朱重九脱下黑袍,裹在婴孩身上。
一行人到巳半时分,才返回山寨。
暴雨过后的山路,泥泞难行。
在山寨门口,马南星险些被泥下的石头绊倒,她紧紧抱着婴孩,一旁的朱重九搀了她一把。
亲历过一场生死险境的两人,尽管彼此什么话都没说,却有一种深深浅浅的默契。
乔夫人在檐下,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晚间。
朱重九在议事堂翻看一本《资治通鉴》,乔夫人端着一碗甜面汤走了进来。
“见你没睡,恐你饿了,给你送碗汤来。阿娘亲自下厨做的。”乔夫人柔声道。
朱重九接过汤,颔首:“叫阿娘费心了。”
乔夫人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喝汤,笑道:“还记得从前,阿娘带着你在寺庙里讨生活的情境么?每回你发热病了,什么也吃不下,只想喝阿娘做的甜面汤。”
她说起小时候的旧事,不免又让朱重九念及她的养育之恩。
“阿娘慈爱,儿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