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升哆嗦着,没有应声。
他脑子里混乱一片。
虽然他并非什么忠烈之人,但,投靠敌国,是他此前没有想过,也不敢想的。
他不过是想过富贵荣华的日子而已。
他悔不该自己好大喜功,落得如此被动的境地。
军师见他迟迟不应,不紧不慢地挥挥手:“看来,贾大人是不愿意做我们西狼的官,要在这水牢里为汉廷尽忠职守了。”
方才那两个兵卒架着贾升,就要将他再次丢进水里。
贾升拼命地摇头,求饶道:“不,不,不……”
他的身体在水牢里泡了一天一夜。那种滋味儿让他不敢回想。好不容易从地狱里出来,又怎会想回去呢?
军师道:“贾大人不做西狼的官,又不想入水牢,难道是想效仿汉人的节义先贤,自裁以谢国恩么?”
这句话让贾升从混乱中清醒过来。
他猛然意识到,他别无选择了。
作为主帅,被俘,他要么被杀,要么自杀,要么投降。
他想起他的妻子婼欣,那个双目永远都似一汪秋水的温婉女子。她陪在他身边几十年。与他一同赏花,听雨,读诗文。她这次送他出征的时候,他说,要博个镇国柱石的名声,天下闻。而她,用帕子一边拭泪一边说,她只想等他归田解甲,日日给他亲手沏茶。
他若死了,她该哭成什么样呢。
自她当年嫁给他那一刻起,他最怕的就是她哭。
他又想起他的女儿晚儿。他跟婼欣成亲好多年,无有子嗣,吃了许多汤药,万分艰难,才有了这个孩子。夫妇二人,将其视若珍宝。
晚儿自小懂事,他从外头回来,她欢天喜地地穿过回廊去迎接。他为公务烦忧时,她从他后背趴上来,往他嘴里喂果饼,甜甜地唤他爹爹。她母亲腰疼,她认真地拿小手捶。
他总想着,要为晚儿找个天下最好的夫婿。
什么是最好的呢?
自然是最尊贵的。
为了能让晚儿进宫,他费尽心力。
可是晚儿却被赶去冷宫。
如果他就这样死了,晚儿在后宫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他不过是个寻常的男人。从来没有想过像方砚山一样,活成百姓口中的一座丰碑。他做官为名利,打仗亦为名利。
忠孝节义,跟性命比起来,跟家人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
“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个条件——”贾升心一横,道。
军师捋须,笑道:“贾大人尽管说。”
“我若归诚西狼,我的妻女在临安必然很危险。你们需将她们二人接来。”
军师点头。
“放心,贾大人若为西狼办事,西狼必保证贾大人妻女的安全。”
军师拊掌,兵士捧上一个金色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套崭新的西狼官服。
“带贾大人去沐浴更衣。”
“是。”
半个时辰后,镜前的贾升,一身西狼官服,好似重新活了一遍。
九月的临安皇宫,各色菊花盛开。
宫中的人早早准备了过重阳的茱萸,菊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