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下山查探敌情的兵卒回来了,称有重要情况禀报。
沉寂的山寨,在夜里有了动静。
朱重九从浅眠中醒来,披上外衣,用冷水擦了把脸,便去了议事堂。
兵卒道:“首领,贾升那狗贼现就在江阴城里。与他一道的,是西狼前锋大将毕力格。毕力格近年来颇受忽穆烈赏识,屡屡拔擢。他秉性凶残,为了激励军心,常常纵容手下烧杀掳掠。此次他们犯我国土,西狼铁蹄所踏之处,沿路的百姓饱受蹂躏,叫苦连天。可恨那贾升狗贼,不断劝降汉廷守臣。且,他曾是主帅,国之重臣,对汉廷各地情形甚为熟悉。有他在,毕力格一路东进,畅通无阻……”
朱重九拍案道:“贾升狗贼,定要诛杀。否则,有他这活招牌,投降的守臣会越来越多。如此,见笑于蛮夷,以为我汉人尽是无骨之辈!”
议事堂内的一个香主犹豫道:“首领的意思是,我等立时就要与江阴城里的西狼军对战么?”
朱重九沉吟一会儿,摇头,道:“不。要先杀了贾升。贾升一死,其他的守臣必会生出畏惧。如此,才可沉下心来,抵御外侮。不至有越来越多的百姓落于敌手。”
“首领的意思是,暗杀?”
朱重九点头。
他欲将贾升的人头割下来,挂在江阴城门最显眼处。
让汉臣看看,叛徒的下场。
让西狼人看看,汉人的抵抗之心。
在这山河破碎、家国浮沉之际,民众的抵抗之心,关乎着汉人的生死存亡。比国土被侵吞更可怕的,是被人打断脊梁。
“首领打算派谁去?”香主问道。
朱重九道:“我去。”
这两个字,重如千斤。
众人劝道:“首领怎能亲自涉险?”
朱重九一挥袍袖,不容置疑道:“不必再议,此事就这么定了。”
论武功,整个山寨,无出其右。
且,二堂主及寨中个别香主,素来对他这个年轻的首领面服心不服。他需要一件壮举来压众。刺杀贾升,最合舆情。
兵卒捧上江阴城中的地形图。
贾升所居的府宅用赤色的笔圈住,很是显眼。
朱重九凝视着地图,细细斟酌着。
众人都退下了。
议事堂的烛火映着他的眉心。
一抬眼,马南星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没睡?”他轻声道。
马南星道:“你准备几时去?”
“你知道了?”他问道。
她倒了两杯酒,自己握了一杯,递了一杯给他:“我问你,准备几时去?”
“三更。”他饮了杯中酒,道:“本不打算告诉你的。想着,这不过是桩小事。等我办成回来,给你带一盒红豆。江阴的顾山红豆,最是有名。”
万重千叠意,红豆知不知。
他说得很平淡。
好像真的只是去办一桩小事。
“我同你一起去。”马南星道。
朱重九放下酒杯,说了声:“胡闹。”
三更了。他起身,将一排薄薄的刀片插在腰间,往外走去。
马南星紧紧跟着他。
他停,她也停。
他走,她继续跟着。
她一直跟到山寨门口。
朱重九回头,看晚风中的她,脸上有一种说一不二的决然。
“我杀人,你为甚一定要跟着?”
“我就是要跟着。”
“那我做阶下囚,你跟不跟?”
“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