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九率部往临安进军的路上,乌兰的伤口溃脓了。
一开始,只是痛痒,肿胀不消,到后来,流脓,腐烂,有蔓延之势。
她强忍着不说,只是央医人每日上药。
但路上颠簸,风尘仆仆,溃脓愈来愈重,以致高热不退,实难再继续跟着队伍往前走了。
“我留下来照顾姨娘吧。姨娘的伤,在山寨时,本就未好透,急着赶路,才越发重了,万一……”南星忧心道。
乌兰忙道:“不可,南星,临安局势要紧,你跟在重九身边,多个人筹谋、出力,胜算总该大些。”
自从看到军报那一刻起,乌兰几日没合眼,到如今。
她的心仿佛被扔在油锅里炸了一遍又一遍。度日如年。
跟心里的疼相比,腿上的疼算什么呢?
临安,终是没守住。
姐姐的死讯,被西狼人张榜,贴得到处都是。
前去临安打探消息的兵卒,回来说,亲见七王爷跳了城楼,血溅了一地。
小五,她的儿,生死不明,不知去向。
满眼东风百事非。
乌兰蓦然间似苍老了十岁。
南星道:“可我实在不放心姨娘。”
“姨娘没事。不过是小伤罢了。退了热,便能好。你放心。”乌兰竭力笑道。
“姨娘——”南星握住她的手。
乌兰的手冰冰凉凉的。
“南星,务必要救小五,救小五。姨娘活了这一辈子,只剩他了。”
南星听了,无尽心酸,红着眼,点点头。
见拗不过姨娘,只好找了间农舍,将她安置下来,又留下干粮、药品等必需之物,方跟大军继续行进。
乌兰躺了一整天,水米不进,医人将药喂进她口中,旋即又吐了出来。
高热不仅没退,反倒愈烧愈烫,额头似火炭,嘴唇皲裂,竟至说起胡话来。
医人把了脉,知那溃脓已阻了血脉,病到了膏肓处,纵他竭尽所能,也是救不回来了的。医者不忍见人死在眼前,遂,提着药箱离去。
医人走后,农舍空寂寂的。
夜半,下起雨来。
屋顶的茅草哗啦啦地响。
风好像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乌兰觉得很冷,很冷。
浑身的血,好像都结了冰。
她好像看到刘恪,从一大片雾霭中穿梭良久而来,束冠上还有细密的水珠。他轻声说,昭阳,七哥尽力了,真的。她不断地点头,七哥,我知道,我知道。她说,七哥,别走。他朗朗笑道,昭阳,别这样,你从来都是个洒脱的人啊。
七哥还是消散在眼前了。
雨下着下着,就成了血。
人间这样苦。
姐姐,你怎么没有来见我呢?
你没有死,是吗?
那榜上张贴的死讯是假的,欲盖弥彰。一定是这样。
念北才三岁,你怎么能死。
你还没有看到她长大,没有送她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