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枝扶着穆风然回长秋宫的路上喋喋不休地说着:“娘娘怎么喝这么多酒?好在是家宴,现在还没有宫妃,往后万不可如此。”
又让明月赶紧派人回去将暖炉升好:“这天这么冷,又喝了酒,着了凉夜里可怎么办?”
“唠叨!”穆风然笑出声,走了一路倒是清醒不少,回到长秋宫后怀枝去收拾内卧。
“你将披风穿上,再去把柜子里的那套衣服拿出来。”穆风然换了身新的衣裳,抱着汤婆子对着明月吩咐道。
是贵妃的礼服。
明月问道:“娘娘要这衣服做什么?”
“见一个故人。”穆风然又拿了个汤婆子塞在明月手中,转身离开。
明月朝一旁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快点去告诉怀枝,自己则赶紧跟上。
夜里下了雪,穆风然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懊恼:“忘叫步辇了。”
明月在身后说:“娘娘,您有些醉了,我们明日再去吧。”
穆风然脚步未停,笑着重复道:“我有些醉了。”
明月跟着穆风然走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她抬头看了看:“镜花阁?”
陈家庶小姐被从牢里接进宫后好像就被安排到这边。
“你在这等着,谁来了都不许进。”
屋内有宫女伺候,见着穆风然来了纷纷跪下行礼,都被赶了出去。
光线有些暗,穆风然拿着烛火点亮所有的蜡烛,陈梓瑜艰难地从床上坐起,面色惨白,警惕地看着穆风然:“你来做什么?”
“依礼数,你该向我请安。”
穆风然慢慢走向她,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本宫大度,看在你重病不起的份上免了这一次礼。”
穆风然拿起床边的药碗闻了闻,拧着眉放了回去,指了指桌上的衣服问道:“这是贵妃的装束,你可喜欢?”
“你什么意思?”陈梓瑜抓紧了被子,一动不动盯着穆风然,自她被带到宫里,就没人来看望过,如今她深夜过来,不会是好事。
“想必你现在的处境也打探不到外面的事,本宫心好,特意来通知你一声。”
穆风然俯下身,靠在陈梓瑜耳边,身上还沾着酒气,轻声说道:“大理寺卿陈平之,秋后问斩,陈家上下贬为奴籍,流放三千里。”
陈梓瑜的手几不可微的抖了抖,似乎有些害怕穆风然接下来的话。
“你当初求陛下放过你娘,陛下答应了,派人将她放在了京城外的庄子好生养着,但是你娘身子不好又担心你,本宫怕她忧思过度伤了身子,就派人告知了你娘。”
“穆风然!” 陈梓瑜怒吼,刚一扬起手却被穆风然抓住手腕,心中愤怒不已:“我已经告诉了你们父亲的计划,你言而无信!”
“话可不能这样说,答应你的是陛下,与我何干?”穆风然看着被自己握着的手腕,骨瘦如柴,啧了一声惋惜道:“喝了这么久的药也不见好,难道是这药有问题?”
陈梓瑜甩开穆风然,掀了被子想要下床,但体力不支摔了下去:“来人,我要见陛下,来人啊!”
穆风然冷眼看着趴在地上的陈梓瑜,她一身白色的中衣,发髻散乱,同当时的自己很像。
屋外无人应她,一如上一世无人理她一般。
穆风然慢慢踩上陈梓瑜的手,蹲下了身:“你害死怀枝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这一天?”
脚上稍稍用力,陈梓瑜的脸因疼痛变得扭曲。
“还有我的纯熙,午夜梦回我都能看见她满身是血哭着叫我给她报仇。”穆风然声音有些颤抖:“她多小啊,就被刀刺穿了身体,你说,她当时疼不疼?”
她怀胎八月生下的纯熙,未足月的小孩那么一点点,哭的声音都和蚊子叫似的,她和怀枝寸步不离的好生照顾了四个月,就被一刀杀了。
她的心都碎了,都要疼死了。
她的孩子啊,连哭都来不及,就那样死了。
她怎么能不恨?
怎么能不怨?
“你疯了吗?你哪来着的孩子?”陈梓瑜看着眼前的人,雍容华贵但眼里是她不理解的恨意,好似她们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穆风然伸手掐上陈梓瑜的脖颈,慢慢用力,眼里是迸发的恨意:“我早就疯了,我是被你们逼疯的!”
陈梓瑜被她掐得喘不过气。
一句皇上驾到让穆风然猛然清醒,她松了手站起身,看着趴在地上咳嗽不已的陈梓瑜。
陈梓瑜爬到殷洵脚步扯住他的衣摆恳求道:“陛下,陛下我求求你,你放过我阿娘,她身子不好,我求你放过她,陛下……”
“你娘已经死了。”穆风然好意提醒道。
陈梓瑜的手顿住,穆风然继续说:“本宫把你带入宫那天你娘就死了,还是我出钱把她找了个荒地埋了。”
陈梓瑜趴在地上没有声息,又突然暴起:“穆风然,我要让你为我阿娘陪葬!”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陈梓瑜向她扑过去,穆风然被猛地扯到了身后,殷洵狠狠地将陈梓瑜一脚踹开,身子挡在自己面前。
“放肆!区区一个贱妾,死了就死了,还妄想让朕的皇后陪葬?”
穆风然被好好的护在身后,探出头看着半米之外趴在地上陈梓瑜,她应该是疼的厉害,面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穆风然微微侧头,只能看见殷洵的侧脸,眼睛微微眯起,他好像是真的生气了,连声音都冷峻了几分,似是有千年的寒冰,冷冽得让人心生怯意。
“受伤了吗?”感觉到她的视线,殷洵转过身,眼里的的确确是关切之意,穆风然有些疑惑又觉得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