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山后寨后山之上,溪水潺潺山林翠袖,今日又是风和日丽,与昨夜风云变幻相比,给人一种无尽惬意之感。后山深处,数座草庐不知何年河月便已在此,正是乌山寨百年来退隐之人颐养天年之所。
今日辰时,山寨易位,原本隐居在此的四老皆纷纷前往前寨,然而正如他们没有预料到事情的开始一般,同样也没有预料到事情的结局。今日今时开始,这后山草庐亦将易主,而他们注定无法淡出江湖。
草庐之前是一座人工修整而成的花草院落,石子路旁花草整齐而生。草卢之旁一颗丝毫不逊色山门之前那颗古树的参天大树,仿佛便是这后山守卫一般,已不知矗立于此多少年,也许它经过的年岁,已比乌山寨的存在要久远许多。
石子路的尽头,一张古朴的石桌上仍有未下完的棋局,只是这棋局原本的主人再也无法回来,而新的主人却会开启新局,如此残局注定被历史沉埋,逐渐遗忘。
棋局一旁不远处,正放着一张躺椅,躺椅暴露在阳光之下,缓缓摇晃之间,催人入梦。然而躺椅之上的人,却已经睡了太久,久到错过几盘好戏扔不自知,若是以他的心性知道自己错过如此多的事,只怕又会郁闷上几分。
“少侠,少侠?”
就在这时,草卢之中忽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而后一名红衣女子手捧茶盘行了出来,端看相貌不过二十出头,可谁又能想到,她二十年前任乌山寨二当家时,便已是碧玉年华。
“咳咳...”
兴许是阳光太过温暖,又兴许是茶香四溢,躺椅之上的人终是恢复了些许知觉,口中发出一阵轻咳。下意识的将长袍黑帽摘下,却露出一张极为怪异的脸。
之所以说这名黑袍青年怪异,并非是指他的样貌亦与实际年龄不符,而是他的面色显得诡异非常。因为鼻梁以下尽皆是古铜之色,而且皮肤之上坑坑洼洼,黯淡无光,可鼻梁以上却是面如冠玉,洁白无比。
好在此时红衣女子站在黑袍青年的身后,否则纵使她的记忆已经被改写,却也仍会对眼前之人心存芥蒂。毕竟这样一个怪人,加上这一身的黑袍,在这片江湖之中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人当做是什么正道与好人。
人人皆知人不可貌相,然而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却皆是貌相。而认知一个人时,第一印象占据的比例根深蒂固,因此可以说黑袍青年原本的伪装十分成功,但这身黑袍,却是败笔所在。
“嗡....”
就在这时,草庐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嗡鸣,红衣女子闻声间双眼一凝,右手便朝腰间摸去。可这一抹之下方才想起,自己腰带中所藏软剑早已丢失,当即看了黑袍青年一眼,而下一刻却是素手一扬,洒出一把石子。
“红儿!”
正当石子落地,草庐附近的地面发出一阵轻颤之时,一个洪亮的男子声响从山下传出。红衣女子闻声之间,原本眼中的凝重之色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左手一挥,地面上的石子便尽数入掌,幻阵已解。
红衣女子面上的喜悦持续了许久,而当一个健硕的身影出现在草庐之外时,红衣女子脸上的喜色却是尽数收敛。此时的她一手杵着石桌,一手搭在棋盘之上,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似是在与自己对弈,还时不时的抿上一口茶盏中的茶水。
“红岫!”
一声红岫出口,门外的中年男子当即大步而入,这人一脸胡须纵横,长相彪悍至极,背后一把奇型弯刀亦是怪异无比,正是刚刚传位于十一的乌索尔。
“嗯?你叫我红岫,莫非还想听我叫你老大?”
红衣女子开口之间看也不看乌索尔一眼,仿佛与他说话只是顺带,而自己的心思全在棋盘之上。乌索尔闻言一愣,不得不说他的智商本就不高,加上关心则乱,情商更是低的可怜,否则也不会相处二十年,仍不知身边之人是女儿身。
于是,他完全没有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还叫出了一个让对方无语的称谓:
“哈哈哈,诸事已毕,大当家之位我已传给十一。老二,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大当家,而你也不是二当家了。”
红衣女子闻言间眉头一皱,只感觉自己腰间的伤口一阵刺痛,可随即又觉得十分有趣。两人的心思彼此已经心知肚明,而叫自己心仪之人作“老二”的,恐怕这天下仅此一人而已。
“二弟,百里兄弟还没醒么?”
一句二弟出口,在乌索尔尚未察觉之间,苏红岫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只是她这并不是忍痛或者忍怒,而是憋笑。身为无山寨军师多年,她的心性自然早已与常人不同,何况她辅佐的大当家,还是眼前这么一个奇葩。
话音落定,乌索尔将目光看向躺椅之上的黑袍小风,却见小风此时的五官已经尽数隐藏在黑袍之下,他全然看不出对方的状况,不过见对方呼吸有序,应当是没有什么大碍了。这才又将目光看向红衣女子,眼神中带着几分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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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小风方才已经摘下帽子,可此时又已戴上,而此处只有他们三人,自然不可能是苏红岫动的手。原因无他,其实小风已然醒来,只是他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该在这种时候醒来,因此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缩作一团,尽量让自己这灯泡黯淡些。
而不该看的,自己自然不会看,可这不该听的,自己却是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然而他心中同样不解,自己明明记得昨夜这红衣女子已经重伤濒死,为何如今两人会在此地,而那女子看起来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