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常洛边说边深情地抚摸那三块承载着他三个儿子英魂的牌位。
对于这三个早逝的儿子,整个永宁城都保持着沉默,无人敢轻易提及,因此即便是林怀景,对此也知之甚少。
“围城四个月,武威城内的战力已然所剩不多。所以我带着先登营破城时,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异样。直到,我跟你的四位兄长长驱直入进了皇宫,漠北大汗哈尔木都临阵以待,身边,只有一个青衣剑客。”
“剑客?”
林怀景深知父亲言谈中的深意,他明白父亲特意提及的这位剑客,背后定然潜藏着一场惊天巨变。
“他孤身一剑,屹立皇宫门前,面对两千名先登营精锐,竟毫无惧色。随后,单凭一己之力,以一柄利剑,破开先登营阵型,斩杀千余人。”
“单人单剑,屠戮一千多精锐士卒?”
这哪里是寻常剑客所能为,简直犹如剑道圣者临凡,世间焉能有此等骇人听闻之事?
“我永远忘不了那剑客的剑法,其剑意犹如滔滔江河般浩渺壮阔,尽管只身仗剑,他挥洒出的剑气却仿佛能够倾覆群山,吞没大海,只消片刻,一千多先登营便尽数陨命。余下的先登营将士舍命护着我退出武威城,然而遗憾的是,你的二哥与三哥战死,大哥和四哥则不幸被敌所俘。”
“这就是江湖,也是我后来率领永宁铁骑荡平江湖的原因之一,这样的力量不可放任其恣意增长。但江湖终究是江湖,有人之处便有江湖,又有谁能真正将其荡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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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剑客究竟是何方神圣?”
林怀景目光转向父亲,满心疑惑。
“江湖第七,剑鬼——拓拔雄。”
父亲顿了顿,脸上掠过一抹痛苦之色,“而后哈尔木都在你大哥面前残忍将你四哥剜心剖腹。你大哥无法承受这般刺激,待我率大军重新攻入时,他已精神崩溃。那青衣剑客,则消失无踪。而哈尔木都在屠尽皇宫后,居然束手就缚了。”
“他没有逃跑?”
林怀景对此感到惊讶不已。
“他并未选择逃离,似乎从一开始就未曾有过这个打算。我永远都无法忘记他在最后看向我的眼神,那分明是一个胜利者的眼神。”
“胜利者?他的大汗国都被覆灭了,何来胜利可言?”
“这一点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他只留下一句话:一切才刚刚开始。”
林常洛长叹一声,凝视着儿子,轻轻抚摩他的头顶:
“你三位兄长已故,大兄又是痴傻药食无灵,你姐虽才智过人,终究是女儿身,为了给怀王府留下承续的血脉,你母亲以近四旬的年纪诞下了你。”
他抬头望着那一块块灵位,声音低沉:
“孩啊,为父欠你的,怀王府欠你的,你原本不用承受这些,可我们,都欠你娘的。而大周,欠了这里所有人的!”
此刻,林怀景才真切体会到自己肩负的责任有多重,他母亲生下他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在他三岁那年撒手人寰。
想到这里,他看向自己的父亲,好似看到了这个驰骋沙场半辈子的王爷满目疮痍的内心。
“哈尔木都被押解上京后,我用陛下御赐的钝刀,一刀一刀地,剐死了他。在百姓眼里,大周赢了,可我输了,输了四个儿子。人人都以为我报了仇,可只有我知道,这仇,远远没报。拓拔雄未死,而当年辎重营至今下落不明。当年的真相,远远没有查清。”
说完,林常洛长叹一口气,看向那些牌位,继续说道: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若子莫若父,林常洛又何尝不知道林怀景那些荒唐事背后的真相呢。
“其实,去上京城也好,这些事情,本就不应该将你牵扯进来,在上京城,平安喜乐一生,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听到这里,林怀景笑了笑,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老爷子,咱们怀王府,可曾向人低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