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的话在场的村民们谁也没有出声。
与其说这是他的解释,不如说是一场通知。
见状,王村长也及时出声解释:“是啊,赫知青昨天连夜赶回来的,今儿一早来我家跟我说完这事情就出去了,中午我到林家提这事儿人小侄女都上山去咯,这事啊,她哪里晓得。”
“不信啊你问林家,吴秋梅同志来了没有?”
王村长说着扭头四处望了望。
眼看说到了自己,一开始来了就蹲角落里的吴秋梅不得不走出去,悻笑着应声:“诶..诶在在呢。”
“嗐!你说这事整得,亲家啊..啊不,美娟啊,这事确实是我家对不住你们梁家咯,你看要不这样,我把你家的彩礼退回去,这事就算过了怎么样?哟都一个地方的,有..有事啊我们都坐下来好好说。”
吴秋梅难得说一句大方话,呵呵笑着走上前又不敢挨太近,生怕拿着扁担的沈美娟给自己来两下。
“怎么样?哼!不怎么样!!!”
沈美娟也找回了思绪,抬高语调就骂:“好你个吴秋梅!当时是怎么对我说的!啊!现在办酒席的物什都快准备好了啊!现在来跟我说退婚!老娘把话放在这了,想退婚!没门!!!”
“这婚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真当我梁家没人了!!今天就算是绑也要把人给我绑回西水村。”
还没沈美娟有所动作,王村长板着脸往前一站:“我看谁敢在我三溪村闹事!”
“沈美娟你做人不能不讲道理啊,谁出的彩礼高亲事就订谁不是你们西水村就先有过的先例么?再说,这结婚过日子是人小两口的事情,你家若实在要争不如问问小侄女,问问她到底是愿意嫁给谁!”
王村长话一出,不止周围村民们暗暗发出哗然的声音,连旁边凛凛伫立的男人也不由瞥了他一眼。
村民们对儿女的婚姻都是牢牢谨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显然王村长这一番话把他们都惊到了。
这要是订婚的事都问年轻人的意见那不乱套了?
现在的年头到年龄就必须结婚,嫁谁不是嫁?有几个人嫁给了自己的意中人的,不都是搭伙传宗接代过日子么。
而赫衍渊是惊讶王村长能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作为村长,不得不说王福贵有时候还是称职的。
王村长哪里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就引来周围人的各种心思变化,他只是觉得但凡有眼睛的人无论如何选也会选赫知青的啊。
一个优秀,气质好,长得也好。
一个傻子,多大了还总流口水,长得也就那样。
跟赫知青比起来不知道有多磕碜,一个天一个地,林家小侄女就算是闭着眼睛选也不会选错的吧。
本来这事他确实不能插手管太多,可从他答应替赫知青提亲就已经选了站队,不仅是他不忍心看人一可怜的好姑娘被梁家傻子糟蹋。
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前途无量的赫知青不能轻易得罪,孰轻孰重,王村长看得比较长远,梁家再横也只能在西水村这样的地方横一下罢了。
同为村长,梁村长都知道狡诈的躲起来让自家婆娘出面,不就是顾虑赫知青那张调遣回城的名额么。
当然王村长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上午亲自去了一趟梁家,打着借东西的名义,和梁村长聊天时把赫知青那张回城名额的事情提了一嘴,没有提到提亲的事情,既不得罪赫知青,又拐弯抹角把赫知青的身份给梁村长提了个醒。
看沈美娟这架势应当是不知情了,不然早拿那事嚷嚷的人尽皆知了。
恐怕就是老梁故意放沈美娟来试探赫知青的吧。
要说这最狡诈之人还得是梁建国啊。
不然怎么能从一个外来人当上西水村的村长呢。
王村长暗自感慨。
那边沈美娟却是气坏了,像一只踩到鸡崽的护犊子老母鸡,张嘴就一顿噼里啪啦的怒吼输出:
“好啊,我就知道,平日里一个个当着面都夸我家耀祖有多乖,在暗地里啊指不定怎么嘲笑吧,还想选!谁给她的权利选的,啊!要看不上那也是我家耀祖看不上她,还轮不到别人来挑我沈美娟的儿子!”
“有这样的先例怎么了!别人什么身份,我儿子又什么身份!那是能比的吗!!啊?真是屁股上挂粪筐!自不量力!!”
“王福贵!我沈家跟你老王家可没有什么恩怨,这事啊你最好缩起脑袋来别瞎掺和。”
“老娘把话放到这,三天后办酒,这亲事我可是早就给沈书记过过明目的,谁敢阻止那就是跟我沈美娟过不去!你们可想好了,这时代改革,大家伙以后要办的事啊可不少,我看谁要站出来结这个怨!”
沈美娟是上过两年学的,弯龙沟离三溪村西水村不远也不近,只不过到这里的地势不太好走,不如弯龙沟去别的村还方便些,所以她上过一段时间学堂。
西水村和三溪村是这一带最偏僻的村庄。
早些年沈美娟哥哥沈仕文选上了村书记,后面又升上了村党支部书记,沈仕文自然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不然也不会让村里人心甘情愿选他当书记。
沈仕文从小没有父亲,又有病重的母亲,还带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妹妹沈美娟,母亲过世也就对这个唯一的妹妹言听计从宠了些。
当了村支书以后偏僻的三溪村和西水村也在管辖地域里,沈美娟就是跟着哥哥看热闹认识的梁建国。
一来二去熟了不顾沈仕文的反对嫁到了梁家。
尽管如此,沈仕文对这个唯一的妹妹还是会格外关照些的,不管是好的资源还是有好的活计,梁家和西水村也多少能偶尔沾点好处。
这也是沈美娟这么多年横行霸道狗眼看人的原因。
“所以沈仕文是你什么人?”
男人平静幽邃的眼神看得沈美娟一阵莫名心颤。
“怎`怎么?”沈美娟眸光闪烁。
第一反应竟然是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明明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子,却让人有一种被领导问话的紧张心悸感涌上心头。
察觉到自己的气势降低,沈美娟脸色黑沉了两分,似是掩盖心虚般单手叉腰向前迈了一步,同时又把手中扁担往地上重重一戳,以此来为自己壮势。
挺直了背就喊道:“是!沈仕文是我哥!在大队里当书记!你们村都归我哥管!我家耀祖的亲事他也能管!怎么嘞!!你想怎么嘞?”
身后梁家三姐妹见状也赶忙叉着腰站前了一步。
可气势上终究还是比不上沈美娟,对着那样一张令人晕头转向的脸,她们能瞪着眼正经对视就已经到极限了。
而那些在来之前想好的狠话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呵。”
赫衍渊冷淡睥睨的神色未变,自胸膛处发出一道低低的闷笑声。
“你`你笑什么!?”沈美娟愈发的紧张。
赫衍渊勾唇摇头,笑不及眼眸,语气没什么感情的顿声道:“没什么,既然沈仕文是你哥,那你一定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吧,我想,他目前应该抽不出空余的时间来管这里的事了,你觉得呢,沈女士。”
闻言,沈美娟愣了一下,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你啥子意思?”
“您是聪明人,你确定要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男人面无波澜。
可就是这样面色平静的一张脸,让人不自觉的下意识就信服了他说的话。
他淡语:“当然,我是无所谓的。”
“......”
沈美娟刚还利索的大脑瞬间卡壳一片空白了。
心里面的紧张和着急也就没藏住的显现了出来。
她把手里扁担往身后一撇,也不管会不会打到后面的梁老三,眉宇间难掩着急,面上还是那副愤愤的模样:“说!进去说!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外地人可以逞什么威风!!”
沈美娟气势汹汹的率先走进一旁空了的知青院。
在一众吃瓜村民的目光中。
男人迈开大长腿漫不经心地跟上去。
他前脚刚进门。
沈美娟站在门槛里面,拉着一张拽上天的脸就冲外面大吼道:“谁都不准跟进来!”
话随着关门声一同落下,梁家三姐妹十分有眼力见的跑上前,三人成排的往那一站牢牢堵住了门。
不厚不薄的木板门挡住了里面情形。
却挡不住门外村民们那颗蠢蠢欲动八卦的心。
此时此刻他们都恨不得能多长一对耳朵。
哪怕一个个竖成了招风耳,也依旧什么都没有听到。
隔着人群和遥远的距离。
柿子树下的娇娇虽然不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
但在这样喧哗吵闹的环境下,她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逸心情,明明上一秒她大脑还处于混乱。
自从他出现以后她的思绪就开始渐渐平静了。
很奇妙的体验。
她也能在嘈杂的地方享受到微风拂面的感觉。
轻轻的,柔柔的风吹过脸颊,真的很凉爽很舒服,仿佛脑袋里所有的心绪不宁都被一并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