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挣脱宿命(4000+,求推荐票,支持正版!)(2 / 2)

李斯续言,独自走到窗边,望着满天飞雪,他也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兰陵,他想起了与韩非诀别的雨夜,想起了与嬴政相处四十年的章台宫。

他身上的伤口被冷风刺得发痒发痛。

但他觉得这夜晚没有那么寒了。

李斯当时在菊酒中放置的钩吻毒药只有部分剂量,他只让韩非喝下了一碗酒,只会造成假死的迹象。

方才他瞒过姚贾的监视,片刻中让他在狱中的家臣亲信把韩非替换。

家臣走入云阳狱,准备去以假乱真。

但他却看见了一个无比惊悚的现实!

李斯的家臣快步走到牢门。

韩非,不,是韩非的尸体正摆在牢狱中间。

云阳狱的狱卒言之凿凿:一刻钟前,韩非已命绝!!

“恭喜廷尉大人。”狱卒道。

家臣愣了一下,拱手道:“有劳。”

李斯府中

——“家主,韩非先生,气息奄奄……要不您还是去亲自看一眼……属下已将人备好,家主计划随时可以进行。”

家臣将此话禀告完毕。

李斯越听越感到不对劲,他来不及再考虑,带了钩吻的解药就策马再回了云阳狱。

寒冬腊月中的水可以冻结一切思绪,一切挣扎。

他命人打开牢狱。

他看到韩非平躺在牢中,案上的酒已被人悉数撤去。

“廷尉大人。国书已告雍城。”说罢,廷尉丞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他没想到是李斯特意回来检查韩非死没死。

临到牢门,廷尉丞拱手拜道:“廷尉心细如发,计划缜密。下官今后必以廷尉马首是瞻。”

廷尉丞走后,李斯立刻从袖中掏出那瓶解药。

可他无论如何也给他灌不下去。

李斯不懂医术,这瓶解药是他从韩非来到秦国的那一日,他就开始着手差人秘密炼制的。

自那日他与嬴荷华在章台宫遇到不明所以的刺客开始,他特意将解药存于墨家机关盒,就等人来盗取。

真正的解药早被他日日携带,连睡觉也不曾离身。

解药无假,但为什么不管用了?!!

李斯心慌得厉害。

他的廷尉属,杀人很简单。

但想要救一个人,居然如此艰难。

他不惜代价地利用了嬴荷华,不惜在韩国暴露她的身份,就是为了断了这个小姑娘对他似有似无的监视,要她将注意力转到她父王身上去。

他在嬴政面前努力挣得灭韩的功劳,以彻底撇清他想救韩非的心。这样更好利于他此刻的行事。

韩非,嬴政,两个人他都不想再辜负。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他,挣脱不了宿命的缠绕,宿命已将他的咽喉死死扼制。

“韩非!”李斯手上的药水呈青绿色,他一次次将瓶口灌入他的口中,分明一滴也未洒出,但躺在地上的人却毫无反应。

“韩非,你不是想看见我最后的下场么?你醒了,我便告知你。”李斯的力道越发大了,他掐着韩非的下颚,把最后一滴药给他灌了进去,他的言语竟然也开始颠三倒四了起来,他压抑着声量,不停沉声道:“它是真的,是真的。这一次我真的没有骗你。”

一旁的家臣从未见过李斯这个模样。他被逐出咸阳的那晚,他也没有这般发疯。

家臣俯身跪立在一侧,在李斯的命令下并了两指去探韩非脖颈处的大动脉。

“大人……”

看到家臣摇头。

李斯脑子里轰隆隆碾过一阵雷响。

一把锋利的剑,从遥远的四十年前,再次刺入了李斯的胸口。

死的人是韩非与李斯的灵魂。

命运告诉李斯说:你,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救赎。包括你自己。

就在这时,方才第一次入狱看见的那个狱卒不甚走了进来。

李斯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一种高漠冷静的模样。

沉黑的官服之下,徒留一颗破碎残缺的心。

没有人可以看清楚,那副好看的皮囊里包裹着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廷尉。韩非先生……饮下菊酒后,不治身亡。”

李斯只摆了摆手,面上呈现出一种似喜似忧,似哭似笑,复杂至极的神情,像是从地狱中淬火而生的阴惨,他沉默一会儿,念念着说:

“死了……若是死了,那就死了呗。”

狱卒与家臣拱手。

可狱卒看到李斯脸色铁青,表情是那么失魂落魄,走里都走不稳,好像每一步都踩在了刀尖上。

——

云阳狱隐没在黑暗之中。

只见那狱卒撕下面皮,他走进了燕国质子所居的行宫。

“田光先生,此行辛苦。”

他对燕丹拱手道:“不敢。太子,李斯酒中所下的毒酒,确认无疑乃是剧毒。正如太子所预料,李斯不忍杀韩非。韩非饮下解药,没有丝毫反应。”

燕丹大喜。

“但我见那李斯之言行举止十分怪异。”

“噢?田先生何出此言?”

“我告知李斯,韩非死于菊酒之毒。李斯他居然没有什么反应,不疑有他,甚至连道什么,死了就死了。”

燕丹神色一沉道:“李斯这人不容小觑。他已知晓非赵国人杀他,便也要仔细查问。”

“太子放心。那赵人我处理得很干净。”

燕丹点点头,“不过,韩非之死足够让他忙上一阵子。只要不怀疑到我们头上便是。”燕丹顿了顿,微微笑道:“雍城那边可有动静?”

“秦王仍按原路行进将至大散关,似乎尚未有回咸阳之念。”

“他居然没有回咸阳的念头?”燕丹瞳孔中添上一抹疑虑,他复杂地端详手中已成空瓶的绛红色物件。

田光续言:“秦王知晓了李斯与嬴荷华在章台侧室遇刺,李斯反杀了那赵人,雍城那边也只是加急传书王绾要他彻查此事。”

“王绾来查?”燕丹笑了笑,“很好。他的恩师蔡泽拜托我杀韩非,这赵人之事,他必须帮我们。”

“太子所言极是。”田光沉思一会儿,又道,“而且秦王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在意那个嬴荷华。之前韩国遗臣之言说为她灭韩国,实乃无稽之谈。”

“嬴政……”

燕丹沉思一会儿,刹那间仿佛回到了他初到秦国的那一晚,他与那双冰冷的眼睛对视。

穿透他内心深处的眼眸令他浑身颤粟。

月光落在铁剑上,居室更显寥落。燕丹摩挲手中被替换出来的玄铁黑瓶,再问:“一碗酒下肚,韩非真死了?”

“那廷尉丞差医官来看,方下的诊断。并且姚贾也在场,所见应该不假。”

燕丹笑了笑,“不管嬴政或是李斯是否想要杀韩非,这个人作为韩国公子,他就必须死。”

“太子这是何意?”

“在灭赵之前,杀掉韩国公子无疑会引起朝中的非议。赵人势必将担心自己以后的下场是否会如韩非一样。一来,这将是秦国朝政内乱的大好时机,二来,赵国公子嘉将为我所用。”

“太子妙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