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中气机流转,丝丝缕缕,似有若无,却又紧密相连。’荻花题叶暗暗称奇。
阵中光芒闪烁不定,时而如雷霆乍惊,电光霍霍;时而似星河倒转,璀璨迷离。
忽尔一把星河神砂撒将下来,尽掩月光,顿时天昏地暗。
但见一片黄雾红云,夹着隆隆雷震之声,漫天着地,朝着荻花题叶罩落。
荻花题叶不慌不忙,伸手往怀里一摸,摸出张乌云神鲛网来,打散抖开,立时一团乌云起向空中,有亩许方圆,护在头顶,将神砂托住,不得侵扰。
“云成龙·风成虎·神来一笔!”挥袖蘸墨似笔毫,乌云神鲛若砚池,荻花题叶绘虎图龙鼎基四象互为犄角。
依稀仿佛中,陡现烟墨织城而造,艳绝当世,茕立寰宇。
欲破阵先求存,自古皆然,颢天玄宿亦晓此理。
而今他身落一片秦淮烟雨当中,细雨和风,灰蒙蒙的雨氛罩住了天地,一切都是这么自然而然。
令人近乎忘却此身何地,任凭雨打风吹,不由自主地战意全消。
察觉此点,颢天玄宿心头稍凛,朝头顶一指,一道银光如线,长出一道星光庆云,数亩大小。
有神兽图腾在庆云中奔腾,口吐星光瑞炁,护持天灵,隔绝雨滴纷扬。心神骤清,颢天玄宿定睛细看。
那如丝如烟的雨氛哪里是什么水雾,赫然是一道又一道乌风,便待闭人神魂。
乌风席卷,悠悠荡荡,杳杳冥冥;惨气冲霄,阴霾彻地,难侵星法护体。
深沉近墨的玄炁染透周身,真气一放驱散稠雾,颢天玄宿兀自运起七星遁法,调动日月五星之力为助,迅捷绝伦,眨眼来到阵央。
放眼望去,赫见荒漠无垠,狂沙千里,露着一望无际的苍凉。
极端相反的景色,忽冷忽热时断时续的气机不住变幻,无时无刻不考验这道者肉体承受极限。
“风起微尘,定分两仪么?”颢天玄宿心有定见。
情知此阵乃以两仪筑基,借阴阳衍化混沌气象,复归太极混一。
所以只要寻到阵眼所在,一击同摧,阵法自破。
思虑把定,颢天玄宿手画三山诀:“龙虎逆象·日月奔钦·六极星斗破苍冥!”
虚空生阶托举乘云步步高升。
俯伏道者脚下的云梯如龙盘旋,似桥逶迤。
拾级而上,足至三百六十五阶方止,恰合周天之数,壁缘珠光闪闪,灿若群星。
仰观吐曜,俯察含章。
星阶云桥上,运起慧目穿云的颢天玄宿位高定卑,遥遥锁住两极阵眼,跟着双袖齐振。
“分星星流掌。”
双掌排云,五指宛然一左一右,无量数圆圈似的氤氲之油然而生,密密麻麻旋转不休,凝实成涡。
一卷风暴通彻流沙,一掀潮浪穿透湖心。
骤然,雨停风止,天地噤声,却是不见转好,反而更见压抑,似在酝酿将来反扑……
“嗯?”眼见异象,颢天玄宿顿觉失算,“不妙!”
猛地一声巨响,竟是云光颠倒,乱雨纷纷百里泽国,黄山滚滚丘陵纵横,阴阳双极竟是加倍激烈。
阴阳逆位,阳者愈阳,阴者愈阴,故而风雨更猛、日头更烈。
就在颢天玄宿舞袖成狂,化作一道灿若星河的银色匹练暂护周身之际,蓦闻半空一声霹雳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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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雷掣电轰然落下,其速之快,恍若流星。
冷不防双掌相接,颢天玄宿竟尔力逊一筹,退阶缓势,疏雷音卸电光,左掌斜立,右掌待机捺出。
再定睛,原来荻花题叶竟是率先破阵脱出。
数息之前,星河里,烟城中。
掌握玄机的荻花题叶已达破阵关键,一掷拂尘拦星截斗,四指伏藏双手缔合,行兵发电——“天地开·阴阳升·风雷变日!”
五气流转,雷鸣阵阵,倏地一声霹雳震散红砂,五行之招用工夫,太乙神雷似天诛。
好雷,直震得;凌霄殿,屋瓦乱飞,广寒宫,窗根皆断,一霎时黄雾无踪,红云四散。
破阵之余威势不减,雷过生光,震动江河大地,崩倒华岳泰山。
忽见得天上红云滚滚,电光流窜,暗自防备的颢天玄宿鼓袖生风,天引星光瑞炁,地接云影七重——
“拂尘七神断·瑶光扫风雷!”
阴阳高深术法对阵紫薇奇门武学,两相接触,威如洪涛怒流,席卷大地。
颢天玄宿左掌突向外疾吐,一翻一按,一股罡风狂泻而出,右掌疾似惊雷,推山填海,直向荻花题叶当胸撞去。
心知雄浑掌力难可力敌,荻花题叶半空身形恰似电闪一般盘旋刺击,忽得纵起两丈,头前脚后凌空下扑。
既避掌力更施反击,妙手乾坤十指藏。
左手虚引,拂尘重握搅动乾坤,右手于飞纵之间指掌纵横,快攻迅出,不留一点喘息余地。
一步退,步步陷。
尽管颢天玄宿双手不住摆动,应接荻花题叶连绵攻势,奈何场外更有阴阳二气游离不住冲击星阶地利。
内外交逼雪上加霜,一时间长龙般的云桥愈发缩减。
战至后来,几无立锥之地。
阴阳如磨,消解掌力,云桥最后一阶崩碎告破,背面气劲将到,危急间,颢天玄宿竟是断消自身之劲,纳五气入道躯,积蓄相容,反推逆生。
“纳式·极道星流掌!”
再一掌宣泄逆元无遗,正反双流极遇,两道掌劲火拼,登时当空一碎,轰然震爆。
二人立足之处瞬转齑粉疮痍,又是各自退开。
“甘冒被我气劲吞噬之险,毫无顾忌放空双掌,以夺瞬刻生天,气魄如斯,不愧为紫薇掌令。”荻花题叶由衷赞叹。
“赞谬了。”
抬手拭去嘴角血丝,颢天玄宿眉宇仍是坚定如山。
“下一招罢!”
一语出,战再开。
“虚境回藏破乾坤!”
赞掌提元探天回落,荻花题叶持静而不妄动,云手望之缓慢异常,却又似乎快得迅雷不及掩耳,沛然道功拢聚两仪当空盖地。
“浩星归流——”
颢天玄宿扬手踏足,脚掌身前一个半步画圆,掌举天,脚陷地,气强挟山以超海,势威颠阴而倒阳。
“分星擘两!”双手揽卸如封似闭,撒开一蓬亮银色的晶莹光华,磅礴星炁应运而生。
转劲间,壮现一道瀚海星河,横陈天地贯双极,散发出无量银光,寒气森森,削挫两仪阵眼。
再闻雷霆一声,见证最意外的结果,观战的众人,同感惊诧莫名!
“怎会!”丹阳侯眼中闪过诧异之色。
“失手了么?”千金少也不由感觉到意外。
归海寂涯忍不住拈下红须几缕。
临书玉笔、泰玥皇锦夫妻相视一眼,忍不住想起一人来……
“想不到如画江山以后,还有人能将泽国战图发挥到如此地步。”一声讶然,发自山外孤峰。
天幕之下,术阵敛形,亭内亭外,落座两条身影,披着一双黑白阴阳道袍,俯瞰山河。
穿白者形容熟悉,正是隐逸山水垂钓溪间的休琴忘谱,现今他反而成了咬钩之语。
正所谓:漫江撤下钩和线,从此钓出是非来。
到底身为阴阳旧人,不至于毫不在意四宗情势。
即使胸中当真另有计较,也不能轻易让好友看出。
黑衣之人身材魁伟,墨发夹霜鬓,星星落落,落拓满身沧桑,愁眉深锁容色平凡,
横跨板凳上,坐姿肆意狂放的浪飘萍眼下拿着个酒葫芦专心吨吨吨。
“其他三宗各有法宝传世每每占尽便宜,如画江山无奈,遂自行钻研铸术,成品不少。”逍遥游说。
说着,他看了眼自己指下古琴与好友手中酒壶,“其中道域最过出名者莫过泽国战图。”
“能与紫薇垣卷分庭抗礼么?”叱酒当歌豪饮动作一顿,放下葫芦,“看来并非虚言。”
“可惜,”休琴忘谱叹道,“虽说两者同样分属师门传承,但终究有所不同。”
不同于荻花题叶亲眼见证泽国战图怎样从无到有铸造成形。
经传历代的紫薇垣卷于颢天玄宿而言更多是一份责任。
甚至说是压抑。
一熟稔,一压抑,来往落差何足以道理计。
毫不夸张的说,他便是除了如画江山以外泽国战图的第一主人。
手持专武妙用随心的荻花题叶对上法宝纯熟但是照本宣科的颢天玄宿,结果可想而知。
小主,
“难怪泰玥皇锦会患得患失。”浪飘萍灌了口杯中物,咂了咂嘴,嘟囔道。
四宗弟子中隐隐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流传,大凡参加天元抡魁者,俱被认为是下届宗主人选。
“更关键者,他已练成传说中的九字诀。”逍遥游语气平淡,便似挚友寻常闲聊。
“嗯?”重磅消息入耳,叱酒当歌忍不住瞪大双眼。
本来浪飘萍就为酒后失言拉好友下水投身鬼谷一事后悔万分,不想休琴忘谱还发展了个下线。
吓得酒也不喝了的他神色一肃,认真问:“你确定?”
“怀疑?”逍遥游反问。
“你泄露给他的不是残篇吗?”浪飘萍有些难以置信,“还隐藏在神神鬼鬼的草创乐章当中,颠三倒四,是怎么破译出来的?”
“也许,你我都小觑了他。”逍遥游道。
想起日前会谈内容的他垂下视线看向场中,忍不住有感而发。
“若他早生十几年,鬼谷四慧,或能更添一人……”
“九韶遗谱·阴皆阳合。”
拂尘卷荡天翻地覆,十指分合暗结外缚印,就着山势阴阳,铭刻外功符篆,两仪阵眼须臾移形换位。
恢弘一掌尽摧草木破阵未果,高下立见。
“阴阳平衡之道,不在于不偏不倚一昧折中,而需时移世易么,佩服!”阵局一道,颢天玄宿自叹弗如,“但紫薇垣卷并未输给泽国战图。”
闻言,荻花题叶轻轻颔首,却是不置可否。
“泽国战图共分三层,花特意为星宗宗主施展第二层,下一击,紫薇掌令可要接稳了。”
话脱口,荻花题叶五指箕张,掌心向地,有白青黑赤黄五色光华轮番闪烁,彻地通天。
垂落的五彩霓线经由地之真炁加乘,骤然破土而出。
凝乱五行结成风柱龙卷节节攀升,刹那间,狂风四起,摧枯拉朽,似有异兽将出。
“九韶遗谱·斗奇寰宇!”
山河破碎现奇观,那是一只瞠目细冠的孔雀,背后屏生霞帔映照大千,五色光翎蜿蜒扭曲,气势如虹,大有吞天蚀日的架势。
“出言挑衅星宗,那吾就不能让你失望了。”
沉语开,人凌空,空中一片雾霭,晦暗不明,头顶之上,隐有天星,较之寻常所见,要大上不少。
陡然七星燃亮青碧如焰,拔地而起的颢天玄宿遥接极光书咒法,天之精元洗练穹宇,一声清澈嘹亮的龙吟便自响起,回荡苍冥。
“天罡化神·斗煞乾坤·青龙蟠日!”无量青碧光线往来穿梭,交绘灯影象龙。
头如小山,上生三角,须长丈许,宛若钢刺,龙睛外凸,其大如箩,鳞光闪闪,远射十余丈。
惊天而起的青龙光影在空中往来穿梭盘旋,那灼灼的碧色光华,让天穹都为之黯淡。
五色孔雀,七宿苍龙,术法空前大对决,爆冲气流陷地灾。
五行之气,阴阳之变。
星演河洛,图布周天。
两相激烈冲突之下,化作擎天光圈环破九霄,荡平五岳。
四周气流受到激荡,竟响起阵阵刺耳玄音——雀语泣,龙吼弥,道破此招胜负。
“二哥!”时移势易,这下着急的换成无情葬月了。
玄鸟泣血,苍龙号野,烟尘中,惊见一人手捂臂膀,弥足身陷。
出乎意料的一招扭转战局一时。
荻花题叶望向苍穹下掌握诸天星斗的那条身影,面色凝重万分,慢慢吐出一个名词来——
“太微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