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幽魂似的闵贺坐在椅子上,如今凡是有阳气的物件,都会与他一穿而过,但像木椅之类的死物,他倒是能够触碰。
咚、咚。
门忽然响了。
“爷爷是我。”
那时闵鸣的声音。
是孙女,老人家坐着椅子道:
“进来吧。”
闵鸣旋即入内,微微福了一礼。
“这么晚来找爷爷,是有什么事不成?”
老人家乐呵呵地说着,好久不见了,无论哪个孙辈,他都想多看几眼,哪怕他更喜欢次女胜过长女。
闵鸣巧笑一下,悄声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爷爷自然是有事,也不知爷爷愿不愿意听。”
嗓音婉转,话说得更婉转喜人。
闵贺自然不会回绝,多了几分好奇道:
“是为了什么?”
“为了宁儿,”
闵鸣又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也为了陈易。”
当她提起那个名字时,嗓音不觉冷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昔日的镇抚使疑惑不解,眉头微皱,按着双膝。
“这是什么意思?”
“宁儿是不是跟爷爷说…”
闵鸣却不直接回答,而是淡淡问道:
“那个叫陈易的,素来敬仰你?”
老人微微一呆,目光错愕,按着双膝的手不住用力。
“是不是还跟爷爷说,那陈易武榜前十都不敬,独独敬你是前辈?”
闵鸣再度问道。
昔日的镇抚使目光错愕,觉察不对,连声道:
“说清楚点。”
“爷爷,那个西厂千户陈尊明,他素来就图谋不轨,不仅从我们家里夺去了斩蛟刀法,还从宁儿那里用花言巧语,骗去了无杂念。”
闵鸣冷笑一声道。
而习武多年,下到地府还为阎王做日游巡使的闵贺已经面容有些冷峻,他思索片刻,皱眉说:
“宁儿竟然会交这样的朋友?”
见老人已有怀疑,闵鸣轻轻摇头叹气道:
“爷爷,多少狐朋狗友装作两肋插刀的模样?
闵宁性直,几分花言巧语便快被骗去心肝。可我这做家姊却看得出来,他不是什么好人,可我劝她,她不听,我只好来见你,伱说我也没办法,怎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青楼里,闵鸣管着情报,几乎不怎么单独接待来客,虽说如此,可她也见惯了世事无常,多少女子给人交付真心,以为是三言二拍里的乐从良、喜从良,到头来却不过浮生若梦,甚至花光积蓄赎身之后,又要把自己卖回青楼去,都说江湖世事无常,可青楼比江湖更无常。
她不会让闵宁就这样跳入火坑里。
且不论闵宁终归是女扮男装,陈易先前做过的事、威胁过的话,都被她牢牢记在心里,她不会说陈易十恶不赦,但她会说,陈易绝对不是一个闵宁可交付真心的良人。
难道他会娶闵宁为妻吗?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地迎娶闵宁入府,他会吗?
闵鸣没法决定自身的命运,她的命是勿用楼给的,到最后恐怕还是要做人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