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逃了,也不敢逃了,逃了他肯定抓得到,他是东厂代督主,身边还有个寅剑山剑甲,既有人手又有道法,逃跑只是自寻死路。
殷听雪心里慌乱,下意识捏住了怀里的包裹。
逃是不可能逃的……可不逃的话,难道要被他温水煮青蛙吗?
等回过神来,都已经怀孕了怎么办?
殷听雪想不明白,世上怎么有那么坏的人,把她纳为妾室,极尽欺辱,接着又看似对她好些,给着她一点小小的可怜希望,最后却又将之无情摧毁。
他既不让她有所希望,又不让她彻底绝望,没日没夜地欺负她,还逼迫她乖巧听话,顺着他的意思,百般讨好,他比魔教中人都要坏很多。
想到每晚都被折腾得疲惫不堪,早上怎么样都爬不起来,她就眼眶发酸,忍不住想哭。
继续待在他身边,怀上这最害怕的人的孩子,似乎是迟早的事。
“几成?”
罗长老忽然听到问话,立即意识到什么,
“七成,不,八成。我们哪怕拼死,也会把圣女带出京城。”
殷听雪微微颔首,她好像打定注意了。
与其继续这样,倒不如再赌一次,赌这八成能够逃掉……
逃吧,周真人是不会阻拦的,逃吧,只要躲得好,他找不到。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殷听雪问道。
“等会就派人弄点混乱,杀几个流民,等巡逻坊市的戍卫被引走后,接着我们趁乱冲出这里,这样就能躲开盘查……”
罗长老的话还没说完,椅子上的襄王女却僵住了神色。
她压抑住颤声问:
“你说…杀几个流民?”
罗长老反问道:
“怎么了吗?”
“可我…刚刚才给别人施了三十文铜钱……”
殷听雪小声说着,想试着劝阻。
然而,罗长老会心一笑,似是理解少女的怜悯之情道:
“圣女不必担心,按明尊所降之经文记载,人之肉身,不过为暗魔所造。昔年夷数佛曾启明路易与业罗泱,暗魔造立肉身只为困住人之明性。
如今我们杀去这些流民,首要便是为了他们的明性从无明世界中得以解脱,其次才是为了我们脱困。”
殷听雪惊住了,她自然接触过那些经文,虽说深奥,却并不邪祟,再加上王府里的魔教中人都对她敬仰遵从,她并不明白为什么神教被蔑称为魔教。
可这时从罗长老口中听到这番义正言辞之语,才明白魔教何以为魔教。
她陡然想起了那个梦,那个她残忍的梦,梦里面,她就是这样快意地杀死了陈易。
殷听雪呼吸一滞,陈易说那是上辈子的事,那她上辈子…就是因为去了魔教,成了这样的人吗?
她眸光晦暗地看着这群魔教中人,一时挣扎不已。
她要么逃跑,成为梦里那样的人,做魔教圣女,而那样…自己就自由了;要么就留下来,给那最害怕的人生孩子,一辈子服侍他,然后…即便被他怎样欺负,都好好做个良人。
殷听雪呼吸急促起来,厢房里陡然很静,落针可闻似的安静,连菩萨都会沉默不语,那时,她下决心给陈易献出顷刻花时,也是这样的安静。
那时,娘亲死在病榻上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安静。
“娘…”
那个冬天,
曾经雍容华贵的女子,就那样气若游丝地躺在病榻上,形销骨立,痴若木偶。
她艰难地看着少女,嘴唇蠕动,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娘…好些了吗?”
少女去问她,可母亲却不回答,她沉默着,像是被大海淹死的人一样沉默着。
她忽然朝少女笑了笑,凝视着孩子,手指在榻上写着字。
女子怕少女不懂,就一遍遍地写,写到没力气,写到床榻被磨出皱,写到倒头睡去,一觉不醒:
“伱要乖,要做个良人。”
她失神了起来,
无助的时候,她会想到娘,就像过去那样,就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