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再度折枪(1 / 2)

喉咙之下,不断地涌着鲜血,都止步于那漆黑的剑身上。

秦青洛竭尽全力地想要呼气,那一口气,却始终提不上来。

四肢在渐渐失力,那比寻常男子还要高大得多的身躯,似在缓缓下沉。

她的视野里一片通红,却仍亲眼看见了,紫电枪被陈易亲手折断。

在那交战的电闪雷鸣间,她为吐出心中郁结之气,以枪逞匹夫之道,以至于进退失据。

枪者,进退有据,把握分寸,如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刀剑者,进退失据,一往无前,一去而无退路,匹夫之道。

所以,她败了。

一剑洞穿了她的咽喉。

陈易一往无前,以伤换命,而她却进退失据。

百兵之王,死于匹夫之剑,为君王所不齿。

这仿佛都在印证他的话,

她手中有枪,心中却无枪!

这与其说是一场厮杀,

倒不如说,是可否以短降长的武意之争。

“心服口服……”

秦青洛嘴角勉强挤笑,嘴唇蠕动,却没有声音,只有嘴型。

败了,就要死。

很多时候,不是比谁的武功更高,而是比谁能活下去。

死亡似从未如此临近,秦青洛的高大身躯不由自主地激颤,血液喷涌不止,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染红了脚下的布鞋。

她并未对自己的败亡感到悔恨,连剑洞穿喉咙之后,她都觉得输得心服口服,她只是…有一些遗憾。

此生坎坷非常,父王被安家所害,不能人道,死时甚至是无人看护,母亲为保王位不落旁支,出昏招扶她上位,又招致几乎众叛亲离,她勉强坐稳,却不知暗处哪一刀会夺去她性命。

布鞋染着血,她想起了那红衣女子,比母亲还亲的红衣女子。她仍记得,祝姨在烛光下,一针一线绣下布鞋的容颜,那时祝姨噙笑看着她这侄女,比对着她那双宽大的足脚,这么多年了,这鞋怎么穿也穿不破。

她这回兵临京城,本是为了一鼓作气,却不曾想频出差错,可祝姨从未怪责过她,只是携着笑脸,时而温和,时而妩媚。

她们为王爷王妃,之间并未有什么鸳鸯私情,有的是比这话本里的男女之情更牢靠的情义。

秦青洛恍惚之间,忽地有些愧疚。

多年以来,她屡次兵行险着,多次去赌,身陷险地,又是为了什么呢,就为了这样一死了之么……

看着已经染得通红的布鞋,此时她才觉得,如果不身陷险地,不去与虎谋皮,那该多好。

那点愧疚越来越大,越来越浓烈,直至挤占全部心头,她兀然之间,有所明悟。

她明白了,

正因她了无牵挂,才会进退失据。

她愧疚了,

所以有了牵挂,便是心中有枪!

此时此刻,秦青洛的视野里,泛起了一小寸光,净如琉璃的光。

永生不死,

永不遭劫!

秦青洛笑了一笑,那一寸琉璃光刹那让她福祸相转,令她从中明悟。

她悟出了属于自己的意!

那个红衣女子,便是她的意。

她的神念触碰这一寸琉璃光。

琉璃光刹那大盛。

梵音阵阵,如波涛般滚圆开来,如似无上净琉璃。

喉咙的那陈易的后康剑,似在缓缓被逼退,任陈易如何攥紧,也被琉璃光辉所推开。

陈易身形闪动,赤金舍利子也冒出佛光,却在闪烁之后,被琉璃光尽数吞没,无异于萤火与皓月争辉。

璀璨的琉璃光自秦青洛身上爆发开来,将陈易整个人尽数吞没。

四周似在斗转星移,变幻万端。

云雾笼起,云雾散去,待陈易回过神来之时,便看见秦青洛噙着笑,似端坐云海之上,居高临下地俯瞰自己。

陈易看了看,发现自己的双手完好无损,俨然是以神魂之姿来到此地。

而如果周依棠没说错的话,这里便是那一寸琉璃光内。

这也是为何,她会说,自己只有三成胜算。

“陈易。”

秦青洛已然开了口,她那蛇瞳,泛起着睥睨大地的金黄,

“你果真是一个…好磨刀石。”

陈易眯着眼睛道:“看来你也果真没死。”

秦青洛答非所问道:

“你那句话说得没错,意,伱自己悟出来,才是你的,假借外力帮你悟出来,都不是你的。

而现在,我悟到了…属于我自己的意。”

说罢,她转过了脸,心念所至,云海洞开一片,浮现出画面,正是药上寺之景。

画面里,高大女子被洞穿的喉咙在缓缓痊愈,而陈易的身影仍在她身前停留。

陈易明白,秦青洛在等她的躯壳痊愈。

而等两人的神魂尽数归去后,身受重创的他,必然要死在秦青洛的枪下。

但他却没有突然暴起。

秦青洛转回头来,斜睨了他一眼,欣赏道:

“没有轻举妄动,不错。”

那人站在那里,没有言语。

秦青洛随意地摩挲着云海,从容不迫道:

“若不是你,我也悟不到那一缕意,说句实话,我委实感谢你。”

云雾缭绕,团起又散去,环聚于四面八方。

“我也曾想招揽你,只是造化弄人,”

秦青洛轻叹一声,如失良将,

“你死了之后,我会给你立衣冠冢。”

陈易仍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