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妪照旧说着往事,时不时叹口气,时不时又笑了起来,她的脸就对着厅堂外,候着回家的儿子。
昔日千户已缓缓起身,并未抽刀,而是提着手中的伞,伞尖正对着万西峰。
暴雨淹没了许多的声音,老妪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太清。
万西峰已然踏前,一刀便斩了过来。
手中腰刀寒芒如雪,气势凌然,却又刻意止住了些力道,以免声音太大。
面对这一刀,陈易不退反进,身形似游鱼,雨中穿行,轻描淡写地便侧身躲过这一刀,一拳狭着雨水,即将轰到万西峰面门。
万西峰身影猛退,接着侧斩一刀。
陈易抬起伞,伞尖自上而下别住刀锋,紧接着一压,刀身颤鸣,却又淹没在雨水里。
意识到这一刀会被顺势压下去,万西峰猛然抽刀,眼里一抹狞色,如今有官差出现在这,他若是逃了,老母必然落于人手,故此他没有退开,而是拼着又斩来一刀。
他的刀法质朴,简单明快,一刀刀都冲着杀人而来,绝无拖泥带水,已入四品的陈易最明白这种刀。
杀意弥漫,刀锋破开雨幕,爆裂出一声炸鸣。
白发老妪吓了一下,身子前倾,而后又缓缓回过神来,喃喃道:
“打雷啊……哎哟,打雷了,雨真大。”
这一刀如雷般迅猛,可陈易的伞却更快,而且如同游蛇般黏住了这一刀,伞骨与刀锋摩擦,竟然未被一刀两断,伞与刀勾勒出一个圆。
铺天盖地的雨水砸在这一个圆上。
万西峰气势层层叠叠,气机如泉涌,猛地又一刀刺出去。
陈易右手微抬,点在刀身上,刀身骤然一震,万西峰仍旧死死握刀,誓要将此人一刀刺死,陈易又是一敲,声声震鸣,恰好混杂在雷声里。
老妪听到了些声音,茫茫然问道:
“公子,你在敲什么?”
“晃一晃伞上的水。”
“哦…那我继续说,刚刚说到哪里去了…峰儿这孩子,唉,太好赌了,不然也不会惹到人……当年我就哭得厉害,可毕竟还是我儿,就指望着他能好好过活,平平安安,传宗接代。”
话音之间,厮杀仍旧。
久经死战,万西峰双目通红,寻找着杀人的关窍,见陈易两回敲刀,似游刃有余,他却并未退缩,而是在他第三次敲刀之时,手指还未落下之时,硬提一气,兀然爆发,一刺而去!
要以伤换死,一击就要毙命!
陈易目光漠然。
万西峰惊骇的看见,那一声势浩大的一刀刺去之时,陈易的身影已非人的速度拧转起来。
这一刀落在了空处。
而后,脸颊边袭来横风,雨水密密麻麻撞到了脸上,随后伞尖将整个头颅都砸得凹陷进去。
万西峰双膝跪地,手中的刀哐当掉落,死的时候也是一言不发。
陈易缓缓收回了伞。
不觉间,雨声小了一些。
似是察觉到屋内的厮杀平息,吴庆胜和罗南无快步地踏着进来。
瞎眼的白发老妪听着脚步声,身子像之前一般前倾过去,脑袋微微侧着,问道:
“公子,是我峰儿回来了吗?”
陈易斜过眸,看了眼咽气的尸体。
“还没回来…”
屋外仍有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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