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内厅里燃起第一炉檀香时,就预示着宴会的正式开场……
舞乐悠扬,舞伎们排着整齐的队列盛装出场,乍看上去,众人都是一样的打扮,但细看之下,每位妙人却又在妆容和衣裙的细节上各作巧思,风姿各异。
小鼓轻敲两下,舞伎默契四散,款步入席,围绕着宾客的酒桌茶几翩翩起舞,一时间,酒席各处都有舞伎婀娜的身姿,时聚时散,散时如满天星斗,遥相呼应,聚时如彩虹一轮,相得益彰——这正是婵夕悉心排演的“浸浴式舞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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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刚才开场时,众舞伎在宾客面前展开的是一幅群美画像,那么此刻,宾客们已经都被引入了这幅画中,艳香迷醉,不知归路……
满座宾客们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演,一时间都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睛不够用了,左顾右盼,生怕错过片刻的精彩。
乐曲骤急,一阵幽香扑鼻而来,众宾客正吸着鼻子四下寻找香气的来源,五颜六色的花瓣已经从天而降,舞伎们随着乐曲挥舞轻纱彩绸,罗裙卷起香风阵阵,那花瓣也像得了生命似的,彩蝶般地围绕着她们翩翩飞舞,竟没有一片落在尘埃,直至一曲终了,众舞伎如同一尊尊仙子雕像一样凝滞不动,那花瓣才悠悠地落在她们的发鬓间,香肩上,玉指尖,以及客人的衣摆间,高靴上……
难怪世人都说想领略大唐盛世,不必瞻仰名胜,拜访古迹,只需要到平康坊一睹舞乐伎的风姿,就知道人间极乐,不过如是!
然而,普天之下又有一个共通的道理——所有酒馆的雅间都不是用来喝酒的,所有饭肆的内室都不是用来吃饭的,所有赌坊的二楼都不是用来赌钱的,同样,尽管蕉芸轩的内厅名伎云集,珍馐美味,名茶美酒不一而足,只要客人有钱,可以在这里买尽人间的繁华,但更多的客人在这里一掷千金却并不是为了品评美味,欣赏美色,而是因为在这里,他们可以见到平日里无法亲近的人,畅谈在外面无法启齿的事情,勾兑往来,暗度陈仓。
所以,当舞乐散尽时,这场寿宴才真正拉开它的帷幕……
一名姓甄的官员抢先起身,端出一只紫檀木盒,面向主位殷勤恭维,“座主品味高雅,向来不爱金银等俗物,今日喜逢座主寿诞,门生特意费心寻来一只古董流光虹景玉碗,此乃孤品,天下仅此一件!”
主位上端坐着的便是今晚的寿星,崔国南,他四十五六的年纪,举手投足间却都透露出与年纪极不相称的老态,一副身板消瘦到隔着袍服也能隐约看出全身骨骼的形状,整张脸上称不出半两肉,颧骨高耸,鼻梁尖削,下垂的三角眼透出蛇一样的精光,无论胡须和头发都只有左边斑白,想必是因为常年秉烛熬夜,操心劳神,肾亏血虚的缘故。
甄下官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一只精致的玉碗静置其中,光彩夺目,引得众人纷纷喝彩!
人群中唯有一名姓贾的官员神色难堪,待众人都送过寿礼,他才不得已得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打开了自己带来的礼盒,里面竟放着同样一只“孤品”流光虹景玉碗!
席间瞬间陷入沉寂,甄、贾二位官员面如死灰,崔国南捋着山羊胡须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