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冠用目光示意漫春照做,漫春坦然地脱下一只鞋,把脚探进了漫香的鞋中试了试,果然整个脚后跟都露在外面,塞不进去。
漫春却并不慌张,巧舌如簧地申辩,“明府明鉴,这些日子,民妇店中几名女儿练功懈怠,应酬客人也不上心,民妇生气责罚了她们,她们一定是怀恨在心,才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几双鞋子,一起陷害民妇。”
李正冠看了看孟得鹿,悠然道:“的确,这鞋上又没写着名字,本官也不能因为你们随便找来几双,就认定它们是漫香的啊……”
孟得鹿急忙又把那几双重台履翻过来,几双鞋的鞋底都是左脚比右脚磨损严重。
孟得鹿解释道:“明府请细看,七年前,漫香的左脚踝受过轻伤,虽然不至于跛脚,但行走时双脚却一定会用力不匀,这几双鞋底都是左脚比右脚磨损严重,足以证明它们是漫香的!”
众姐妹受到提醒,七嘴八舌地应和,“对对对,娘的左脚踝上有一条疤痕,我们都见过的!”
“你们是在说这个吗……?”漫春面不改色,当众掀开裙裾一角,提起左腿袴角,左脚踝上赫然露出一条疤痕!
“明府,民妇的脚踝的确曾经在多年前受过伤,但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所以丝毫不影响走路。”
众姐妹惊诧不已,孟得鹿看得出来,漫春脚踝上的疤痕也是旧伤,这让她的心如坠冰窟,冷到浑身发抖!
“看起来,为了有朝一日能取代漫香,她早已经处心积虑,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更可怕的是,如果漫春和‘炽凤枢’蓄谋已久,就很有可能已经暗中收买李正冠了,今天这一状无论我有理没理,有没有凭据,只怕都很难告得赢了……”
孟得鹿心中正想着,李正冠已经拍响了惊堂木,“证据确凿,本官审定,蕉芸轩老板娘黄漫香的身份无疑!”
漫春闻言连忙叩头,“多谢明府还民妇清白,民妇回去就为明府打造金匾,彰显功德,至于这些不知轻重,喧闹公堂的小女们……”她目光阴冷地从众舞乐伎身上一一扫过,咬牙切齿道,“民妇回去一定严加管教,再有不听话的,直接卖到平康坊里最低等的北曲妓坊就是!”
李正冠目光森然,环视堂下下跪的众舞乐伎,“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刚才还据理力争的舞乐伎们立刻噤若寒蝉,缩着脖子连连摇头,虽然她们才认识眼前这位漫春不到半日,但她们都深信一旦惹恼了她,她真能发狠把众人卖到北曲。
李正冠这才没好气地挥了挥衣袖,“哼!一场闹剧!看在漫香老板娘的情面上,本官这次就暂且不计较你们的扰乱公堂之罪,若有下次,绝不轻饶!退堂!”
“明府稍等!”
李正冠的屁股刚刚离开官椅三寸,又被孟得鹿一声高叫“按”了回去。
“大唐百姓想要开店,都必须先向‘诸京署’报请,得到批准后才能被纳入‘市籍’,漫香自然也不能例外,所以,当初她开店时一定在‘诸京署’的文书底契上盖过手印,请明府从‘诸京署’调出底契,和这妇人对比一下掌印,便知分晓!”
李正冠冷笑反问:“凭什么?就凭你拿了几双旧鞋来本官面前摆摊,还是凭你一张嘴信口雌黄?还想惊动‘诸京署’?退堂!”
李正冠再次起身,孟得鹿却跪行到堂前,拦住他的退路。
“明府是不想查,还是不愿查?”
李正冠一怔,脸色难看,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这是何意?”
孟得鹿虽然跪着,身姿却傲然挺立,朗声质问:“漫春刚才的话分明有威胁证人的嫌疑,明府怎么能无视?小女子明明想到了可以证实漫春身份的方法,明府却推脱搪塞,不肯验证,人命关天,不可儿戏,难道明府只为了贪图漫春那一块金匾,就要像睁眼瞎一样无视铁证和真相吗?明府如此为官,如何对得起圣人天恩,又如何担得起百姓的众望?”
孟得鹿一番慷慨陈词引起了围观群众的纷纷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