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公差冷笑一声,道:“都是上峰的命令,别怪弟兄们不讲情面。”
街衢不远的地方,有个人影伏在高处,偷偷瞄着金家铺子中发生的事,然后走到小巷深处,不久,一辆马车急急驶出,往城门而去。
再到堂上,王典史跟上次像换了一幅面孔,疾言厉色道:“大胆刁民金福友,你是怎么谋害本县生员何秀才的,还不如实招来。”
小金掌柜竭力喊冤,回道:“小人上次堂上所说,句句都是实话。小人与何秀才并无怨仇,为何要谋害他。“
王典史哼了一声,传人证上堂。
一名灰布老者堂前跪下,道:“小民是长乐村甲长金大雷,长乐村共有民户九十六户,小民每户排查,近月来并无外来二十许书生模样的外人留宿。“
又有一个三旬上下的男子侧旁跪下,畏畏缩缩说道:“小民是长乐村叶十九,先叶康肃公正是小民的祖父。”
小金掌柜余光里瞅着,果然是叶尚书那不成器的后人叶公子。
昔日叶尚书何等的位高权重,为一方之望,不过三世,孙辈竟然县学都不曾进得,县学生员见官不跪,口称学生便是。
只听那叶公子说道:“中秋节后一日,小民整天都在家中,并没有见到外客来访。”
小金掌柜如电击般,瞬间领悟到叶公子的意思,手指着叶公子,咒骂道:“你这个败家子,胡说什么,八月十六我同何秀才明明到了你家,你家住在村口牌坊朝西第三家,房屋旧得快要倒了,我们看到了你家里收藏的黄大痴的画,哦,画儿不会说话,嗯,还有你家的老仆作证。”
叶公子讪讪道:“启禀老爷,中秋节那日各家债主都来要账,小民无钱可会,只好躲了出去,八月十六清晨才敢回家,家中老仆也来讨要工钱,小民便叫他先回家放假几日,容我想想法子筹几个钱。”
小金掌柜怒道:“老爷莫听他浑说,叶十九这是怕牵扯到何秀才案中,才推卸责任。”
叶公子委屈道:“老爷冤枉,金福友无中生有,想要诬赖小民。”
二人互相攀扯,喋喋不休,王典史却是个耳朵根软的,听他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竟无从分辨,只得先退堂,命班头老李把他们俩人暂时收押着。
一时间这桩案子在兰溪县传得沸沸扬扬,或说小金掌柜图财害命的,或说叶十九仇富杀人的,更有离奇者说何大奶奶不守妇道,谋杀亲夫的。
何大奶奶恼怒不已,何家是县里大户,过得几日便向衙门施压破案。
兰溪知县刘县尊虽从省里回来了,知此案件是个烫手的山芋,便仍令王典史审理。
刘县尊是少年得意的二榜进士,今岁新任兰溪知县,对原先县令留下来的县丞,主簿,典史几个佐腻官是百般看不上,其中犹以无能的王典史为甚。
又过了几次堂,王典史实在颟顸无用,既没有抽丝拨茧的断案手法,也无动用大刑的酷吏手段,刘县尊那里又苦苦逼迫结案。
王典史受了申斥还罢了,倒令班头老李他们三五日要吃一顿板子,手下人等好生埋怨与他。三木之下,什么口供得不到,偏偏王典史好生迂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