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人字丁号斋室,王才正在奋笔疾书,听到推门声,倒急冲冲把案上的毛边纸卷起来放进青花画缸里去。
“鬼鬼祟祟得,干嘛呢?”王恒问。
小才探头见是王恒,便道:“防着那起子碎嘴书生,被他们瞧见,说是蒙学班的小学生,不好好念书,偷偷写话本子,又不知怎么造谣诽谤我诲淫诲盗。”
小才写《八卦村手记》已经写到第三回,前几日诸葛岘写信来,说他自从进南京国子监读书,目力越发模糊,年前必要来一次苏州配水晶眼镜,嘱咐小才快点写,他来时可看,小才便卯足了劲儿写。
王才时常想要和王恒讨论一下话本的创作问题,可恼王恒虽说也爱看话本,他看看便罢了,并没有小才和诸葛岘这么痴迷,况且他的心思都在功名上,于是,王才这个孤独的写作者,只能叹口气,继续抓耳挠腮、搜肠刮肚写字,等诸葛岘来苏州。
一夜入冬,次日上学,都换上了裘袍。
午休时分,有同窗问起杨大郎,楚公子说已遣人去叶家医馆看过,杨大郎瞧着凶险,叶神医却说不打紧,全是皮肉伤,休养个几日便好了。
杨家去县衙报了案,衙门的朱班头竟不是吃干饭的,召了沧浪亭文庙这一处的地保甲长查访,被他问出点情由来。
据文庙北侧宝光阁古董店的掌柜张先生说,昨日下午他去河边小解,见有个年轻汉子来回踱步,头上结着网巾,身披半旧英雄氅,是吴地的帮会打扮,面容样貌怎样没看清楚,张掌柜断定他以前未曾见过这名汉子。
作为城里知名古董店的掌柜,他认识的人相当多,可见这名汉子以前极少在这个地坊活动。
另一个提供线索的是沧浪亭斜对面可园的看园人老李,事发当时,老李在门房坐着打瞌睡,可园的门房临街,他迷迷糊糊闻听窗前一声暴喝:“我替兰仙打你这无情无义,负心薄幸之徒,纳命来。”
紧接着传来惨叫哀嚎哭声,老李吓了一个激灵,缓了缓神,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从对面沧浪亭走来,他把窗子推开,见一个黑袍书生满头血污倒在地上,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冲过来抬起他。他年纪大动作慢窗子开得比较晚,并没有看见行凶者。
县衙的朱班头,便叫人按张掌柜的形容,画了图缉捕,如今贴在知县衙门外,据说,画影图形倒是气宇轩昂的,过路人瞧见了都赞一声“好一位壮士”。
外舍这班同窗,认真读书的不多,好事之徒倒颇有几个。
听了楚公子一番描述,顿时个个化身包青天,勾勒出数个跌宕起伏缠绵悱恻潸然泪下的话本。
到得第三日,书院沸沸扬扬流传的,以一种脚本为主。
脚本:
杨大郎春日游山,误入密林深处,迷路后寻到一处山中茅舍,意向颇为清幽,四周种着花圃,仔细一看是些不俗的品种。
杨大郎进屋去讨水喝,发现茅舍里住着一位老媪和一个年轻姑娘,还有个小丫鬟伺候着。
那年轻姑娘生得有几分姿容,杨大郎一瞧便转不开眼珠。无话也要寻话说,偏又巧了,那老媪问清他是长洲县杨家的子弟,十分欢喜,原来她们家乃是长洲县吴家,她家去世的太太,恰巧是杨大郎母亲的两姨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