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云台神色郑重,作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嘱咐小才将门窗栓好,帘幕遮上,方才在书案旁落座。
小才沏了盏热茶端来,黄云台连尽几口,脸色阴晴莫测,王恒不知他何为,一时间,无人说话,莫名冷场了。
黄云台左思右想,从大氅中掏出一个锦缎包裹放在书案上,包裹打开,竟是两锭大银,并一个金银掐丝小漆匣子,轻启漆匣,里头摆着三四张票据。
“小王,这是我现如今的一家一当了。”黄云台苦笑道:“五十两的银元宝两个,恒通钱庄见票即兑银票四百两。”
“云台兄,你这是要干吗?”王恒不解道。
黄云台叹口气道:“这些银子请你们帮我收着,我明日要回乡干一件大事,倘若顺利,几天后就回来书院,从此或者就能太平度日,要是干不成,被逐出宗祠,这些财物就是以后安生立命的本钱。”
王才惊讶道:“云台哥,你得说清楚,这许多银两,我从来都没见到过,收着这些,晚上恐怕睡不成安稳觉。”
黄云台露出愧疚的神色,躬身作揖:“白天县衙那公差差点把小王捉进去,皆是因我缘故,连累两位老弟受惊了。”
王恒不禁诧异道:“云台兄,这如何能怪到你头上呢?”
黄云台面色凝重,一字一句道:“非但你们被我带累,前番杨大郎被人痛打,亦是受我所累。”
王恒同小才皆吃惊不小,不知他为何要这么说。
黄云台略显忧伤,缓缓道来:“想必你们也听书院中人说起过,我出身于一个巨富之家,始祖元阳公于南宋就发迹了,在洞庭西山建里聚居,到了元代,谋到了太湖水军万户,积累了巨大的财富,本朝注重文治,我的祖上选出优秀的子弟延聘名师指导,几乎代代都有人取得功名,族中就这样保住了万贯家财。”
“到了我曾祖这一辈,形势开始起了变化,父祖两代单传,祖父自幼身体羸弱,曾祖膝下只有我祖父一男,族内无人帮衬,自此我们嫡派长房的族长之位就被人夺取,祖父早逝,我父又在我七岁时年纪轻轻就遽归道山,对外间说得是用功太过得了风疾,其实,是被人谋害。”
黄云台满眼阴霾,带着淡淡雾色:“害死他的,就是我们嫡派长房的巨额财产。”
这一番话,听得人胸口砰砰跳。
“从小到大,我不知多少次涉入险地。”黄云台忽得一声哂笑,自嘲道:“和小伙伴捉迷藏,躲在谷屯里,半晌没有人来捉,想要出去时,发现谷仓门被反锁了。夏天稻田沟渠里泥鳅往来翕忽,端着水盆捞鱼,不知被谁一脚踢下沟渠。凡此不一一列举,我竟无病无灾活了下来,到如今成年,实属气运非凡。”
“我既然活了下来,按规矩读书办事身边带着多名伴当,要让我从人间消失,变得不那么容易了,偏生我并不安耽富贵,好读书,求上进,要是过个三年五载,求取了功名,可不得把族长的位置夺了回去。这时候,想要毁了我的前程,该怎么办?”黄云台脸上那一丝强笑,越发苦涩起来。
小才脱口而出:“除非是你身名狼藉,失去了考取功名的资格。”